庚一在這里有半晌了,看他二人舉止親密,旁若無人一般,心知趙胤并無避諱這女子的意思,便將查到的事情,一一說與她知。
“宋月是年前幾日到紅袖招的,介紹她去的人是劉大娘。”
時雍詫異地道:“劉大娘不是早就摔傻了嗎?”
庚一道:“就在她出事前兩日,曾帶了一個姑娘去紅袖招,正是宋月。那時候,宋月還是織繡坊的繡娘,并沒有立馬同意去侑酒。后來不知怎的想明白了,自個兒去了。”
時雍點點頭,“那她鎖骨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庚一道:“這個刺青的方式,來自漠北。年節之前,有北狄、兀良汗等國使臣入京朝貢,在京師逗留了幾日。北狄和兀良汗使臣都曾去過紅袖招。當時陪酒的女子,便有宋月。”
時雍道:“我曾問過來桑,是不是兀良汗的黥刑刺青,他矢口否認……”
庚一道:“確實同那個有些不同。”
他望了趙胤一眼,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待見趙胤點頭,這才沉聲道:“黥刑是針對犯下大惡的人,但漠北有一些貴族,喜以此物戲耍奴女。”
這么說,時雍就明白了。
貴族們的惡趣味,在女子身上標記,就像黃狗撒尿標識歸屬物一樣……
庚一看時雍不言語,沉吟片刻,又道:“當日幾個侑酒女,只有宋月一人陪侍過夜。”
時雍頭皮微微發麻。
宋月是多想不開,才一個人去陪侍過夜?
既然已經想開了,為何會不堪陳蕭調戲,就跳樓自盡了?
時雍問:“此事與少將軍可有干系?”
庚一看了看趙胤,小聲道:“就目前線索來看,暫無。”
人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去追問宋月死前的心思,時雍坐在那里,看著那張自宋月的身上拓印下的圖案,腦子里浮現出那一日她的哭聲,一時難以平靜。
趙胤看著她,“還要追查下去嗎?”
時雍反問:“大人以為,還應該追查下去嗎?”
趙胤盯了她許久,“你想查,我們就查。”
這天底下,這京師城里,每天都會發生無數的大事小事、大案小案,其中不乏冤屈辛酸苦難者,錦衣衛若是事事都管,必然是管不過來的。何況此事牽扯到使臣,便牽扯到邦交。牽扯到陳蕭,便又牽扯到權貴。
宋月一個普通的侑酒女,眾目睽睽之下跳的樓,縱有冤屈,又能如何?
時雍看著趙胤的目光,心知她這個回答意味著什么。趙胤會為了她去查她堂妹之死,可她當真應該把大都督拖入這個漩渦么?朝堂之上,風起云涌,無數人都盯著趙胤的所作所為。在沒有證據能證明宋月不是自殺的情況下,她不想這么做。
“暫時不查了吧。”
趙胤似乎看出她的猶豫,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語氣低沉,“當真?”
時雍臉上發熱,“嗯。別蹭我臉,我又不是狗。”
趙胤又伸手捏了一下,“哼。”
晌午時,嫻衣帶著兩個丫頭送了午膳過來。
從進屋開始,她就低著頭,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臉頰微紅,而朱九侍立在旁,那雙眼睛都快要落到嫻衣的身上了。看這兩個人的小表情,時雍覺得極是有趣。
看來關系發展得很快呀。
嫻衣出門,她就打趣朱九,問他何時請喜酒。
朱九有些不好意思,回頭瞄一眼嫻衣遠去的背影,小聲道:“你趕緊同大都督完婚就好。大都督娶了你回府,這事就由你來做主了。”
時雍一想,竟然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行,包在我身上。為了你,我也要趕緊嫁過來。”
朱九嘿嘿直樂,“我會在爺面前替你美言的。”
時雍挑眉,朝她抱拳拱手,“互助互樂。”
趙胤看她二人小聲說話,眉頭皺了起來,“朱九,你是很閑?”
朱九嚇得一個哆嗦,“回爺的話,忙。我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