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椅上的陳香莧看著時雍的背影,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般,愣了愣神,目光又望向謝再衡,冷笑一聲。
“她就是宋阿拾?我說你那雙眼睛怎么都不會轉了呢。”
那語氣有幾分尖銳,散發著濃濃的不悅。
時雍只當沒有聽見她的話,打了簾子便走了進去。
在來沈府之前,時雍還真的不知道沈灝和廣武侯府的關系,而這樁官司確實外間所知的人也不多。
上一任廣武侯陳景是先帝永祿爺的左膀右臂,曾封宣武將軍,后來在領兵南下平亂的途中,夫妻雙雙殉國,只留下一個女兒陳嵐。
先帝不忍廣武侯一脈斷了香火,這才從陳氏宗親里選了一個子侄輩的人,過繼到陳景的名下,傳香火。
這個人便是廣武侯陳淮。
陳淮原本有三兄弟,他年歲最小。
而沈灝娶的這位陳夫人,便是陳淮原生的那個老陳家人,與陳香莧算是堂姐妹。
兩個陳家的人平常并不經常走動,但陳淮得了“潑天的富貴”,也沒有忘了本家,該幫襯的時候,也會幫襯一把。
今兒陳香莧便是奉了父命過來幫襯堂姐一把的。
只是,她侯府千金,往那里趾高氣揚地一坐,哪里又需得她幫襯?
內室嘈雜聲聲,謝再衡看著陳香莧那張拉得老長的臉,聽著她冷嘲熱諷,一時間心亂如麻,明明郁氣滿腹,怒火中燒,還得強裝平靜,小聲相哄。
“都過去的事了,不值得娘子動氣,仔細傷了身子。”
陳香莧是極喜歡謝再衡的,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硬逼著父親向皇帝要人,將謝再衡從牢里撈出來。
可是,陳香莧生性高傲,服不來軟,越是喜歡一個人,便越是不平衡,哪怕肚子里都揣上謝再衡的孩子了,仍然三天兩頭為了過去的事情鬧情緒。
“我若傷了身子,你更加高興才是,終于可得自在,也沒有人再拘著你,你就可以和你的心上人雙宿雙飛了……”
她聲音越來越大,絲毫不顧慮是在沈府,也不顧別人的顏面。
謝再衡本是一個贅婿,在廣武侯府低頭一等,出了廣武侯府還被她壓一頭,又氣又急卻不能與她當場爭吵,一時間,他氣怒攻心,脹紅了臉,竟是說不出話來。
“這般看我做甚?無話可說了么?這難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見著了,便心癢難耐了是不是……”
沈灝聽不下去了。
“要吵回去吵!”
沈灝冷著臉轉過來,看著陳香莧,又不屑地瞄了謝再衡一眼。
“這里是沈府。二位都是體面之人,別叫大家難堪。”
人家的娘子在里頭生孩子受煎熬,他夫妻兩個在外間吵嘴屬實不好看,更何況,堂上還有沈府的老太君,老太爺和幾個姑嫂,平白讓人看笑話。
陳香莧看堂姐夫發了火,抿了抿嘴巴,哼聲坐回去,摸著肚子盯著謝再衡。
謝再衡把頭撇開,朝沈灝拱了拱手,又朝其他人施禮。
“我去更衣。”
……
時雍聽不到外頭的動靜。
她的注意力全被產婦吸引過去了。
在她到來之前,這位沈夫人已經幾近暈厥過去了,滿臉潮紅,額頭發汗,嘴里小聲地叫著“相公”,氣若游絲,一只指甲生生被她在床板上摳斷了。
“這胎太大了,生不出來呀。”
一個穩婆為了讓她分娩順利,拿了剪子便要為她拓開產道。
時雍一看這把剪刀就沒有消毒,可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伴著沈夫人痛苦的一聲慘叫,她身子突然痙攣幾下,人便沒了動靜。
穩婆不停地拍沈夫人的臉。
“醒醒,夫人,你醒醒啊。”
“快!看到孩子的頭了,醒醒……”
時雍走過去將穩婆撥開一個,只見沈夫人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經痛昏過去,胎兒的頭部露了出來,但是臉上一片青紫,分明有些缺氧的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