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魏州的熱情和長袖善舞,盛章為人沉穩許多,時雍見過他好幾次,聽他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
“宋姑娘,宋大人。”
盛章匆匆走進來,朝時雍和宋長貴拱了拱手,神色間有一絲難以窺探的憂慮。
“大都督讓我通知你們,長公主往這邊來了。”
趙胤今日還有別的事情,沒有來殮房,只派了個姓薛的千戶前來處理。這冷不丁讓盛章帶來這個消息,讓時雍心里不免吃驚。
錦衣衛的探子速度快,能第一時間知道寶音長公主的動向無可厚非,但長公主尊駕會來這種不吉利的地方,而趙胤又如此慎重相告,事情就不那么簡單了。
時雍心弦微繃,心下有了計較,宋長貴比她更緊張,去院子里打了水來洗干凈雙手,又整理好官服,一臉狐疑地詢問時雍。
“長公主是為何而來?”
時雍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其實宋長貴不是真的猜測不到,他只是想從時雍嘴里得到否定的回答罷了。
“爹,不要怕。”時雍道:“事情過去二十年了,我們又不是兇手,就算長公主要親自過問此案,也只是為了案情而已,又不會為難我們。”
宋長貴嘆息一聲。
“我這眼皮突然跳得厲害。”
時雍心里一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天空陰沉沉的,二月的京郊,風寒水冷。
父女二人站在殮房大院的門外,看著那條碎石的小道上徐徐駛來一輛馬車,左右還有隨從四人騎馬而行。
對長公主而言,已是輕裝簡從,可是,長公主殿下尊駕到來,讓整個大院嚴陣以待,不論是順天府的捕快還是錦衣衛緹騎,以及那些前來認親的百姓,都齊齊整整地垂手而立。
馬車簾子拉開,寶音身影出現,眾人已是齊聲問安。
“長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寶音威儀為大晏女子之最,而這位長公主又素有鐵腕之稱,看見她板著的臉,在場眾人已是繃緊了身子。
可是,待她轉頭朝馬車伸出手時,臉上卻變出了溫柔神色。
“囡囡,下來吧。”
陳嵐往外張望一眼,大半個身子隱在車簾后面,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有些害怕,有些緊張,卻又在看到人群里的時雍時,突然展開笑顏。
“阿拾!你果然在這里。”
殮房門口是青石板鋪就,兩側栽種的綠植光禿禿地褪去葉子,只剩枝丫在寒風中瑟縮。
時雍方才低頭迎駕,聽到陳嵐的聲音時才驚愕地抬起頭來。
陳嵐一張臉布滿了天光灑下的清輝,蒼白、憔悴,但是在與時雍對視間,她的笑容卻又純粹、干凈,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憫。今兒陳嵐是認真打扮過的,花白的頭發被裘皮的斗篷掩住,瘦削的身子因為穿得厚實,不像往天那么突兀,臉龐因為笑容竟然有了幾分好顏色。
四周寂靜一片。
認識陳嵐的人不多,
許多人都在猜測她的身份。
而原本在時雍身邊端正站立的宋長貴,在看到陳嵐那一瞬,竟如遭雷擊一般,變了臉色,呆呆看著她,許久轉不開眼。
唉!
時雍眼風掃向宋長貴,閉了閉眼。
命運就是這么神奇!
該來的,早晚會來。怎么避都避不過。
“阿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