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了,這個時候跑來做什么?你當額爾古城是無乩館的后花園么?大人。”
趙胤扶她站穩,看著時雍擔憂的雙眼,慢慢說道:“不是后花園,但很快,就與后花園無異了。”
“什么?”時雍眼睛微微放大。
盡管那日聽完褚道子的話,她已然懷疑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推手就是趙胤。但是,當趙胤真的站在面前告訴她這么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時,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額爾古城是兀良汗的國都,草原人的汗王巴圖,此刻正在城中為她的結發妻子舉行大喪,草原各部落的首領都前來吊唁,這是葬禮,也是盛會,在這種時候,額爾古城定然守衛森嚴,除非趙胤會飛,要不然,如何來去自如?
時雍想了想,又冷靜下來。
“大人,你快些走。一會兒塔娜就要回來……”
“她回不來了。”趙胤好似洞悉一切似的,朝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阿拾,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時雍震驚得無以復加,甚至都忘了往常對他的稱呼,直呼其名。
“趙胤……你做了什么?”
趙胤皺著眉,看著她,“我什么也沒做。”
什么也沒有做?
時雍看著這位言笑淺淺的南晏大都督,略顯蒼白的臉上,一陣變幻。
“嘉南關的數十萬大軍……不是你之所為?”
趙胤眉梢微微一挑,黑眸里閃過一抹寒芒,轉瞬又變成對時雍的微笑。
“假的。”
時雍心窩又是一震,急切地問:“大晏皇帝御駕親征?”
“假的。”
“什么?”時雍無法想象,誰能撕出這彌天大謊,“你是如何做到將巴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趙胤沉了沉眉,淡淡看她,說道:“沖擊嘉南關的人馬不足五萬,佯攻而已。”
怪不得那天,趙胤會篤定地告訴過她,這場仗打不起來。
時雍一動不動地站著。
趙胤低頭看著她,微微抿唇,“至于巴圖所得的消息……大抵這便是一報還一報吧。當年他如何欺騙阿木古郎,如今就怎樣被他的兒子所欺騙。”
“烏日蘇?一切都是烏日蘇的設計?不!是你和烏日蘇的設計!”
時雍心里已豁然開朗,但是這個結果還是讓她震驚到必須從趙胤的嘴里得到答案。
趙胤沒有騙她,冷峻的臉孔平靜地看她片刻,徐徐點頭。
“走吧!回去我再和你解釋。”
事情太過沖擊,時雍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被趙胤帶著手走出房門時,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她最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走出了這座華麗的也困了她三個多月的兀良汗皇城,更加不敢相信,她身邊這個男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顛覆了巴圖引以為傲的皇圖霸業和畢生追求。
他不要權勢,卻在眨眼間顛覆權勢。
他不要江山,卻在談笑間奪人江山。
他手中無劍,兩袖清風,卻在翻手間掀起遍地狼煙。
所有的事情在時雍的腦子里,漸漸地串聯起來,她從最初的驚訝變成了佩服,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慚愧和不確定。她以為自己是可以翻云覆雨的那一個開了掛的人。不料,在趙胤面前,仍然只能由他牽著鼻子走。
這樣的一個男人……
會給她一生一世想要的安穩嗎?
命運的殘酷,在時雍走出宮殿時,再一次如期上演。
火光沖天,尸橫遍地,旗幟殘損污穢,遍地的哀嚎與詛咒。
這一刻的額爾古城已然在戰火中變成了一片狼藉。
這一天,是阿如娜的大葬之禮,但她沒能葬入巴圖為她準備的陵墓,而是被烏日蘇從梓棺中拖出來,鞭尸暴曬。
這一天,執掌兀良汗位不到三年的巴圖,被他的兒子拉下了汗位。
這一天,臭名昭著的“狼頭刺”被徹底清洗,血流成河。
這一天,烏日蘇成為了兀良汗新一任的汗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