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漠北草原迎來了它最美的季節。
從蜿蜒的長河到明鏡一般的湖泊,從奔馳的野馬到綿羊鹿子,從河岸上的蘆葦到蔓延到天邊的綠草,還有剛剛吐出苞的花朵兒在恣意綻放,美麗又多情,氤氳又夢幻。這是一方造化神奇的凈土,又如同墮入人間的天堂。
幾輛馬車嘎吱嘎吱地走在原野里的古道上,隨行的駿馬揚蹄飛奔,馬上的人披甲執銳,頭戴紅纓盔,看上去好不威風。
牧民們趕著羊,看著這一行人闖入牧民聚居地,也好似沒有看見一般,該干什么干什么。倒是有些年歲較小的皮孩子圍上來,笑嘻嘻地奔跑、打鬧,然后從車中姑娘的纖纖玉指里得了些糖果瓜子,又一哄而散,惹得坐在車前的大黑狗齜著牙,“汪嗚”一聲跳下車,飛快地追上去,想同這些孩子玩耍。
然后,便是孩子恐懼的大叫聲。
“快跑……大黑追來了……”
“嗚……阿母……大黑來了……嗚……大黑要吃我……”
“哈哈哈哈,大黑又不吃人。額里亞,你膽子真小。”
“……”
孩童們的笑聲越去越遠,時雍撩開簾子一角,看了看還在草地上撒歡奔波的狗子,嘴角微微一提。
“大黑回來。”
聽到她的召喚,大黑吐著舌頭轉頭,在地上坐了片刻,撒開蹄子便跑回來,一縱上馬,鉆入簾子里,腦袋在時雍的裙擺上蹭來蹭去,舌頭更是毫不客氣地舔上她的手背。
它的熱情引起了男主人的不滿。
“大黑。”趙胤低聲制止,“不可伸舌頭。說你多少次了?”
大黑耳朵動了動,往后一低,轉過頭來看著趙胤,又匍匐著從時雍的腳邊趴到他的腳邊,舌頭是沒伸了,但不停地拿嘴筒子去拱他,不知是不滿,還是撒嬌。
時雍看得好笑,“大人居然和狗子計較。”
趙胤淡淡瞥過來,“國之疆土、我的女人。一寸不讓,人畜不分。”
噗!
時雍快被他笑死了,摸了摸大黑的腦袋,她看馬車已經進了村,臉上的笑容又斂了起來,眉尖甚至微微地蹙了起來。
“我竟有些緊張。”
趙胤掃過她緊繃的小臉,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安撫地捏了捏。
“別怕。你沒有做錯什么。”
時雍抿了抿嘴角,只剩一聲嘆息。
這個牧民聚居村名叫吉達,距離兀良汗的國都額爾古城有百里之遙,村里牧民淳樸善良,對額爾古城發生的變故所知不多,也絲毫沒有感受到百里之外的硝煙。
這一個多月來,褚道子和來桑就住在這里。
不得不說,褚道子是個極有遠見又有醫德的人。當初在霄南山上,他救時雍、放趙胤,后來在額爾古,又從半山手里將時雍解救出來,交到巴圖手上。這些行為,讓他有了在趙胤面前提條件的資格。
行善積德,每一善都有回報。
因此,他要帶走來桑,哪怕烏日蘇萬般不情愿,仍是不得不首肯。因為如今的烏日蘇根基未穩,還得倚仗大晏、倚杖趙胤。
當日,巴圖將主力大軍布局在獵場演武,得知嘉南關告急,便將大軍派走,再把剩下的精銳武力全部交到了烏日蘇手上。這批精銳,是先可汗阿木古郎親自操練的精良之師,執令符方可調集。不過,只要是人就逃不開人情,“認符不認人”只是一種好聽的說法而已。
實際上,烏日蘇為這一日已是準備許久。
烏日蘇最有力的支持者是太師阿伯里,這個阿伯里不僅位高權重,還是先可汗阿木古郎的謀士、心腹、老師。阿木古郎活著的時候就十分信任他,烏日蘇更是對其尊之重之,偏偏來桑年輕不懂事,這些年又恣意妄為慣了,上次大青山之戰,甚至讓人將阿伯里關押起來。
在這次逼宮之戰中,烏日蘇除了得到大晏王朝的幫忙,最重要的助益便是來自阿伯里。因為阿伯里手上有一封阿木古郎臨終時的親筆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