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空間里,成格公主的聲音雖然不大,卻真真切切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其他人的反應與謝放沒有什么不同,都不免有些吃驚。
身子再是不舒服,成格好歹是個公主,怎會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來?看來北狄女子確實比南晏更為主動大方。
時雍將油燈交給朱九,示意她拎過來為自己照明,然后在成格面前蹲下,“放哥,你把她扶穩。”
“是。”謝放面不改色,將成格身子平放,厚實的掌心托住她的后背。
時雍將手指搭在成格的腕脈上。成格在不耐地躁動,身子隱隱發抖,臉上看上去也極為蒼白。
陵墓里的氣溫低于地面,眾人下來時穿得都不多,成格更是如此,衣服濕了干,干了又濕,原就有些生病,這會子又累又餓,顯然病情加重了,嘴皮發紫,眼皮顫動,謝放披在她身上的薄衫,幾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見時雍沉默不語,謝放道:“怎么樣?”
時雍沉著眉,“情況大是不妙……”
謝放剛想說什么,成格的身子又翻轉過來,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她渾身泛冷,而謝放本是陽剛男兒,身子如同熱源,讓又冷又餓的成格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整個兒貼上去,拉都拉不開。
“你抱抱我……”
“我就要死了,你抱抱我吧……”
她身子往謝放懷里鉆,取暖一般,瑟縮成團。
謝放推不開,有些不知所措,整張臉都僵硬起來。
朱九噗聲笑了。
“放哥,依了她便是。你獨身一人,怕什么?公主垂青,這般好事,那可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福分……”
謝放冷冷抬頭,“你來。”
朱九推拒,“我要不是有媳婦兒,還輪得到你?”
謝放瞪他一眼,雙臂微微用力收起,將小姑娘裹入衣服抱得緊了緊。
他這個動作很是正經,沒有半分猥褻之意,目光平靜無波,臉上那一抹略略的憐憫如同佛祖在可憐眾生,并沒有絲毫的男女情動之意。
朱九嘆息,“木頭。”
說來也是奇怪,在他們這群人里面,謝放身為侍衛長,是最不茍言笑的一個人,可偏生就數他最討姑娘喜歡,甚至有時候都超過了趙胤。畢竟趙胤為人心狠手辣,一般人不敢招惹,謝放比起趙胤,相對溫和許多。
在朱九的印象里,以前辦差,但凡遇上些姑娘小姐,十有八九會傾心謝放。
就連嫻衣……
想到嫻衣以前喜歡的人,也是謝放,說不定現在都還對他有幾分好感,朱九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兒。
“等出了陰山皇陵,咱放哥說不準就要當駙馬了。”
“駙馬——”這話叫成格聽了去,她緊緊揪住謝放的衣襟,抖抖索索地說:“你親親我,我若活著出去,許你……許你一個駙馬之位,可好?”
朱九道:“甚好,甚好!”
謝放不冷不熱地剜了一眼煽風點火的朱九,低聲道:“公主病休違合,連人都分不清,胡言亂說,豈能當真。”
說著他轉頭看著時雍,“郡主,可有法子?再這般下去,她怕是……撐不下去了。”
很明顯,成格的意識已經有些混沌,根本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
時雍從懷里的小瓷瓶里倒出兩粒藥丸,塞到成格的嘴里,按了按她的下巴,又拿起掉落的衣衫披在她身上,回過頭找趙胤。
“侯爺!你怎么看?”
趙胤正在石室里察找出路,一個人舉著火折子走到了對面。
他好像沒有聽到時雍的聲音,一動不動地仰頭看著石壁,好半晌才掉頭朝她招手。
“阿拾你來。”
時雍走過去,“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趙胤將手臂抬高,再看時雍的目光深邃了許多。
“這些字,你識得?”
時雍心里一窒。
方才在墓道里看到懿初皇后留下的拼音時,時雍并沒有出聲,更沒有告訴趙胤自己識得那些字。
眾人只是驚嘆,那古怪的文字,猜測是前朝狄太祖的元昭皇后造陵時使用的符咒。
時雍默默聽著,沒有認同,也沒有反對,更沒有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