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家三人在雜物房里,哭得泣不成聲,監寺僧帶著兩個小沙彌正在旁邊勸說和商議善后,辛二帶著兩個錦衣衛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守著,沒有參與他們的爭論。
監寺僧代表慶壽寺,說是出于出家人的慈悲心,愿意幫著賴順安葬,換言之,他們出一點喪葬費,再免費為賴家小子超度。
當然,賴家人不同意。
全家唯一的獨苗沒有了,他們要慶壽寺賠銀子。
慶壽寺家大業大,他們要的數目還不小。
時雍等人進去的時候,賴家人正吵吵嚷嚷地哭嚎,監寺唉聲嘆氣。
一看到趙胤,好了,兩方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賴順更是撲嗵一聲就跪了下去,要大都督主持公道。
趙胤沉眉,不語,望向時雍。
時雍道:“諸位可以去法堂商量嗎?我想看看孩子的大體。”
賴順立馬緊張起來,護在兒子的身前,“你要對我兒做什么?”
時雍微微一笑:“不是你讓大都督主持公道,若是查不出死亡原委,誰為你主持公道。”
賴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胤,訥訥地道:“難道不是被奸僧逼迫,摔下山崖?”
時雍道:“那我得驗過才知。”
眾人怔怔地看著時雍,除了賴家人,還有監寺等人,似乎也有些不明所以。
趙胤擺了擺手。
“都出去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交換了眼神,應了聲,下去了。
辛二讓兩個錦衣衛在雜物房門口守著,親自將草席掀開。
“郡主,請。”
一般女子看到這種尸體就得直接掩鼻。
辛二是早知這位郡主的厲害,這才沒有客氣,可是,她忽略了時雍身邊那個跟著來湊熱鬧的烏嬋。
這姑娘一看,瞪了瞪眼睛,當即就白了臉,喉頭發腥,胃部涌動。
時雍拍拍她的后背,“早叫你不要來。”
烏嬋深吸氣,強做鎮定,“我沒事,就是看看,看看。”
一連說看,一連腳步后退到了兩丈開外,幾乎快要站出去與錦衣衛一道守門了。
時雍暗地里笑了聲,很快收住表情,仔細勘驗起賴家小子的尸體來。
趙胤立于她身后,一動不動,目光仍是那么幽幽深深,半明半滅地鎖定在她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眾人看大都督這般表情,也是屏氣凝神地等待。
時間過得很快。
時雍完全感覺不到后腦勺那一束目光的灼熱,更不知道認真工作的自己在趙胤眼里是何等模樣。
等她勘測結束,心里有譜了,這才吐口氣,慢慢扭過頭來,表情嚴肅地告訴眾人。
“這人不是摔死的。”
辛二眼睛微瞪,望了望趙胤的冷臉,這才小心翼翼地道:
“郡主,屬下親自循著他墜崖的蹤跡,將掛在山腰的他找到,并親自拖回來的。”
有跡可尋,不是摔下去的,他不太相信。
時雍明白他的想法,而這也一定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只有她不同,她尊重科學——法醫鑒定學。
“據我的經驗判斷,這個人在墜崖前,已經死了。也就是說,他不是慌不擇路誤摔懸崖,而是死后被人拋尸。”
眾人齊齊怔然。
趙胤瞇了瞇眼睛,看著她,一副愿聞其詳的樣子。
辛二卻是脫口而出,“郡主,何故這般肯定?”
這是一定要她說出個道道來么?
有些現代科學的東西,是時雍學習時就有的體系與標準,相當于所有法醫都遵守的共同理論,其實不是那么容易清晰地說給古人聽。但是,為了令人信服,她又不得不組織語言,淺顯地說上一說。
“你們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