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脖子涼颼颼的,從來沒有感覺過死亡離自己這么近。
他摸了摸后頸,看著謝放。
“那什么都不說,有人問起,我們怎找什么理由?”
謝放冷冷掃他:“錦衣衛找人,何須理由?”
“明白了。”
朱九很多時候是佩服謝放的,同樣是在大都督跟前當差,他們只會聽令行事,而謝放卻會舉一反三,將差事辦得更好,總能完整地理解趙胤的心思和意圖。比如剛才,趙胤除了說“關城門”和“照舊”,分明多的一個字都沒有。
哦不,還對他說了一個“飯桶。”
可是他,就是想不到那么多……
“唉!我除了武藝尚可長得還行忠誠勇猛還有什么優點?”
謝放瞪他一眼,轉身安排去了。
……
時雍是被船槳劃水的聲音驚醒過來的。
睜開眼,面前站著兩個人,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三個人三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目光里充滿了歉疚和擔心,借著一盞風燈微弱的光芒,時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盡量身下鋪了薄被,還是在漕船的搖晃中硌得人脊背吃痛。
視線再往下,她目光怔了怔,冷笑出聲。
原來硌人的不是木板床,而是她身上的繩子。
“很好。你們都學會了,不給敵人留半點機會。”
燕穆看著她,聲音低啞,“你不是敵人。”
時雍看了看身上結結實實的繩索,潤了潤干澀的嘴唇,盯著燕穆瘦削的臉上明顯的慚愧,目光冷冷閃動。
“這是運河?”
燕穆佩服她的思考力,點點頭。
“沒錯。”
時雍揚揚眉,“準備帶我去哪里?”
燕穆眉頭緊皺,看著她繃緊的小臉上那一抹難以言說的嘲弄,閉了閉眼。
“浪跡江湖。找一個趙胤找不到的地方。”
時雍沉默了片刻,“好。你先放開我。”
燕穆審視著她,冷冷問道:“如果我放開你,你就會回去找他,對不對?然后呢?讓錦衣衛來羈拿我們,下詔獄,還是處死?”
時雍道:“放心,我不會出賣你們。我自己會找理由搪塞過去。不會有人知道是你們處心積慮地擄走了我。趙胤自然也不會因此怪罪……”
燕穆看著她,眼波平靜,寫滿了自嘲。
“是嗎?”
“自然。”時雍瞇了瞇眼,又道:“再者說,除非你能捆綁看押我一輩子,或是干脆點宰了我。否則,一旦有機會,我還是要走。有何區別?燕穆,要走的人留不住,你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燕穆安靜地站著。
看她片刻,聲音低低地問:“你走后,我們怎么辦?你,有沒有為我們想過?”
時雍遲疑道:“你們……燕穆,你們三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好兒郎,忘掉京師忘掉我,在這江湖,總歸會有一席之地。成就一番事業,娶得一房美妻,不好嗎?何苦為此拘泥一生?不值得呀。”
“忘掉你…?”
燕穆悠悠地笑。
目光掃過南傾又掃過云度。
最后,慢慢落在時雍的臉上。
“你可記得,我們來雍人園時,你說過的話?”
時雍抿嘴不語,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
南傾和云度臉上似有悲慟。
燕穆嘴唇翕動,聲音溫柔又悲傷。
“你說,我們是你的人。”
時雍微怔,“我說的?不是。燕穆,你們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燕穆道:“或許吧。在你心里是誤會,在我們看來,是美好的承諾。”他又看了看南傾和云度俊朗的臉和身上的殘疾,低低地笑。
“你說我們是你的人,我們就把自己當成你的人。一生識你為主,一生追隨你,凡事以你為先……”
燕穆話音未落,南傾突然低嘆,接著道:“我們也從未想過要如你所說,成就事業,娶妻生子……主子,我們是你的人啊,你怎這么忍心拋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