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道子搖搖頭,“不,我是說,這些藥材,應當是從南方的商賈手中收購而來……”
疫癥發生后不久,這兩味藥材就被朝廷下了買賣禁令,有哪個藥材商敢冒殺頭的危險做這么大的買賣?
除非是在疫癥發生之前,就已然大手筆買入囊中。
“先生心細。”
陳嵐同褚道子對視片刻。
“這么說來,覺遠法師就是清白的了。我也不信他會是盜竊藥材的歹人。只是,既是他收來的藥材,為何不說出真相?反倒矢口否認,引來禍端?”
褚道子“……”
他沒有想到,說了這么多,陳嵐的理解卻是這般。
嘆息一聲,他道:“公主良善。可這事想來,沒有那么簡單。”
頓了頓,他瞇起眼盯著陳嵐,冷肅地道:“這樁藥材大案,說不得又要掀起腥風血雨,殿下還是要告訴郡主,早做打算為好。”
……
宮外的消息傳來時,時雍正陪在趙云圳在東宮吃著芝麻卷,喝著蓮子八寶粥,聽小丙和他斗嘴。
這孩子見風長,好些日子不見,又長大了些許。
不過,無論趙云圳長成什么樣子,在時雍面前好像永遠都是當初那個唇紅齒白,頑面傲嬌的小屁孩兒。
外人面前的威儀早已收起,吃得兩個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煞是可愛。
“阿拾,你覺得覺遠老和尚會偷盜藥材嗎?”
“沒大沒小。”時雍糾正他許多次了,“叫嬸子。”
趙云圳不滿地嘟嘴,“若非阿胤叔不講武德,你已經是我的太子妃了……”
十歲的小屁孩,還是虛歲,動不動就太子妃,時雍笑不可止。
“那你趕緊長大,去找他打一架。”
趙云圳負氣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敢。你等著吧,等我長大,第一個治他的罪……”
“我舉雙手贊同。”
趙云圳一聽卻又不樂意了。
“他欺負你了?”
“沒有。”時雍回答得坦然自若。
趙云圳轉頭看了看小丙,哼聲,又轉回正題,“你說這老和尚,他好端端地偷盜藥材何用?”
時雍喂了一口粥在自己的嘴里,淡淡道:“不讓疫癥好起來。”
趙云圳搖頭,“那對他又有何好處?”
時雍挑高眉頭瞥他,“小賊都抓完了,官差便無事可做。時疫要是結束了,大師還怎么做大師,受世人景仰?”
趙云圳呆了呆。
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邏輯。
不過再一想,覺得時雍說的沒毛病。
“瞧他平常慈眉善目的模樣,不曾想竟是這樣惡毒的人……”
時雍微怔,笑著擺擺手,“玩笑話別當真。胡侃而已,罪過,罪過,帶壞小孩子。”
她總把趙云圳當孩子。
趙云圳卻是討厭這一點。
沒有一個孩子會承認自己是孩子。
“明光郡主,在當今太子面前如此說話,你可知該當何罪?”
時雍斜眼睨他,“逐出宮去。”
“想得美!”趙云圳哼聲,小眉頭蹙起,想了片刻,又不知想到什么,幽幽一嘆,百無聊賴地攪動著碗里的粥,“若是父皇能逐我出宮,那我也美。”
時雍見他學大人嘆息,一副小大人模樣,有些好笑。
“那太子殿下想不想去瞧熱鬧?”
趙云圳一下子興奮起來,“哪里瞧?出宮去?”
時雍擠眼,“不出宮,也有熱鬧可瞧。”
……
覺遠盜竊藥材一案,錦衣衛和東廠爭執不下,趙胤和白馬扶舟更是各不相讓。誰來審理的問題,也無法達成一致意見。
兩個人互相上奏彈劾,最終案子還是鬧到了光啟皇帝的面前。
時疫剛有好轉,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光啟帝對這樁詫異的案子也十分重視,而覺遠也是得道高僧,僧司錄禪教。因此,在趙胤的建議下,他特升金鑾殿,親審此案。
大抵是疫癥在宮中憋得太久,光啟帝此刻很想見見他的臣子們,又或是為了此案的嚴肅,殺雞儆猴,順便過一把升堂問案的癮,光啟帝特地召了三法司以及京中二品以上官員到殿陪審。
此番聲勢不可謂不盛大。
卯時,不等鐘鼓聲響,時雍便穿著宮裝,帶著同樣喬裝成了小太監的趙云圳和小丙,偷偷摸摸地混入乾清宮隨侍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