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見亮,宮中禮樂起,莊嚴而肅穆。
登基大典的禮儀極為繁瑣,要焚香祭祖,祭天禱告,爾后新皇在奉天門禱告,再升奉天殿,受文武百官三跪九叩之禮,接御印金寶。禮成后,再頒詔大赦,曉諭臣民,布告天下。
趙煥未有發妻,阮嬌嬌就成了唯一一個與他同赴盛典的女子。
阮嬌嬌天不亮就起床梳洗。繁復精美的宮裝,華貴奪目的首飾,襯得她肌膚賽雪,容色絕艷。
“娘子當真美貌。”
恭維和夸贊的話阮嬌嬌早就聽膩了,可今日聽來卻十分順耳。從青樓到皇宮,陪帝王走上御極之路,對一個女子而言,那得是幾輩子修來的好運?阮嬌嬌嘴角微抿,翹出一個幾不可察的得意弧度,從首飾盒里隨手挑了一支珠花賞給侍女。
“回頭改了口,還有賞。”
侍女大喜,叩地謝恩,“多謝娘娘。”
阮嬌嬌勾起嘴角,起身輕拂酡顏大袖,淺淺吸口氣,溫聲軟語。
“走吧,我們瞧瞧陛下去。”
“是。”
兩個侍女緊隨其后,阮嬌嬌長長的裙裾逶迤于地,那雅態妍姿,丹青難描。
大雨后的階前鋪著紅毯,仍是濕意未消,侍女小心翼翼地捧起阮嬌嬌的裙裾,阮嬌嬌卻在殿前站住了。
趙煥的寢殿緊閉,里頭隱隱傳來他發怒的聲音。
“誰給他的膽子!這個逆賊——是要反天了嗎?”
這些天,阮嬌嬌是想近前伺候的,被趙煥以身子不便為由給趕了出來。這男女間的事,男人不肯,就算阮嬌嬌有白馬扶舟撐腰,也奈何不得男人。
阮嬌嬌自然知道趙煥的“不適”在哪里,聽到他怒吼的聲音,朱唇微抿,笑著推開了殿門。
“大喜的日子,殿下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呀。韓淳,你怎的又惹惱了殿下。”
趙煥整日未眠,雙眼赤紅如同染血。此刻的他沒有像阮嬌嬌一樣盛裝在身,而是身著寢服,臉上有慍怒后的紅潤。那一套祭禮要穿的帝王冕服金冠,孤零零地放在旁邊,疊得整整齊齊。
“滾出去。”趙煥對阮嬌嬌似是厭惡到了極點,看到她濃艷的裝扮,一把拂開桌上的茶盞,指著門口怒斥。
阮嬌嬌慢聲輕搖,走到他面前。
“天底下,還有不肯當皇帝的人么?”
她眉目含情,拿起帝王冕服,瞇起那雙秋波粼粼的眼,欣賞般撫摸著,似笑非笑,“當年陛下費盡心機不就為了這一日?好不容易得償所愿,又何必矯情,做一副孝子模樣?恁的是招人笑話。”
很顯然,她不怕趙煥,這個即將成為帝王的人。
她是傀儡,趙煥也是一樣的傀儡,從來沒有哪個時刻,阮嬌嬌覺得自己與趙煥像如今這樣接近。不是身體的接近,而是地位的接近。
哪怕他們曾經被關在宗人府那些日子,趙煥仍然是王,她只是奴婢,生生世世好像都不會改變的地位,在趙煥即將登基的時候,在阮嬌嬌心底被顛覆了。
這種隱秘的爽快,又豈是言語能描述?
阮嬌嬌撫摸一通華麗的冕服,輕輕放下,又笑盈盈走過來去解趙煥的寢衣。
“那就讓妾身來為殿下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