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廊橋去到雍人園,需得經過一條荒草凄凄的小路。
萇言有些害怕,拖住趙胤衣襟的小手越來越緊,趙胤低頭看一眼,將包袱挎在腕間,彎腰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又問臨川。
“能不能自己走?”
臨川不答反問:“兒若不能走,父王要抱嗎?”
趙胤低頭看著他的腦袋,停頓一下。
“抱。”
臨川小臉兒散發出某種光芒,“那兒自己走。”
小孩子心思。
臨川是趙胤自己教出來的孩子,正如先帝當年教導他一樣,從無驕貫,可再是懂事明理的孩子,也是一個孩子,父親恰如其分的關懷,讓他比吃了糖還要高興。
小徑不長,一大兩小三個人,走得很慢。
一直待走到門前,方才站立。
殘破的“雍人園”扁額下,官府當年貼的封條早已腐爛掉落,只留些許殘痕,門環和鎖頭也銹跡斑斑,油漆脫落,趙胤稍稍用力一擰,便推開了。
一股潮濕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
同時撲上來的,還有一條狗。
“大黑。”趙胤彎腰拍拍它,“前頭帶路。”
……
雍人園多年無人踏足,破敗的府中林木芳草十分茂盛,郁郁蔥蔥的園子里,有一座孤墳。
墳前的石碑用的是最昂貴的石材,可碑上沒有一個字。
萇言坐在趙胤肩頭,是最先看到的,她猶豫地小脆聲相問:“阿爹,這是什么?”
“墳冢。”趙胤將孩子放下來,示意她在墳前的一塊條石上坐好,然后彎下腰慢慢取出包袱里的香燭和紙錢。
六歲孩兒已明白些事情。
臨川默默不語,萇言抿著小嘴,此時也沉默了下來,而大黑則是端坐在石碑前,一動也不動。
墳前早已長滿了野草,不過可以看出,以前是有人來祭拜過的,有一些香燭和紙錢的殘留。但一看便知已經是久遠的痕跡。
自從趙胤明確了阿拾的身邊,便再沒有來過。
這一晃,已是七年了。趙胤再次來到雍人園的廢墟中,看望埋葬在此的故人。
當年時雍案發,雍人園死的死,傷的傷,最后被付之一炬。后來時雍命喪詔獄,尸身被抬出去丟棄,燕穆等人就多方尋找過,卻絲毫消息都查不到。
誰會想到,偷偷將時雍的尸體掩埋的人是趙胤?
“阿爹……”
萇言什么時候走到身邊的,趙胤沒有注意到,他看過去,“怎么?”
萇言看著父親一張張分開手里的紙錢,投入墳前的火盆,突然皺起小眉頭,問道:“阿娘在里面嗎?”
趙胤沉默一下,點點頭。
萇言小嘴巴往下一撇,看著孤零零的墳冢,突然掉下淚來,也不怕厲鬼,不怕邪祟了,松開趙胤便朝墳冢撲過去,張開雙臂,抱在墳冢上,吸著鼻子委屈地道:
“阿娘,萇言好想你呀。你出來好不好?你出來陪萇言……還有哥哥,哥哥也想你。”
趙胤垂目,“你娘出不來。”
他又將一疊紙錢遞給臨川,示意他拆開燒給母親。
臨川接過,蹲下身來,聲音沉悶,“兒在書上看到過,燒紙錢給先人時,須得喚著先人的名字。”
萇言扭頭,“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