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凄厲的鷹嗥劃過長空,蒼涼如水。
“關山故夢呀,奴也有個家,桂花竹影做籬笆。胖娃娃,胖娃娃,哭了叫聲阿娘呀……”
萇言突然低低地哭哼起來,驚醒了趙胤。他瞥過頭去,“這是誰教你唱的?”
萇言臉上掛著眼淚,撇著小嘴巴,“我聽外祖母唱,學來的……阿爹……萇言不能唱嗎?”
不是不能唱,而是這別離之感凄涼入骨,恰又嵌合了此時心境罷了。
“喜歡就唱吧,多喚幾聲阿娘。”
興許她聽見,就舍得回來了。
……
這一天,父子三個說了許多話,趙胤在心中猶豫了許久的真相,以及本來想要為了兒女而維持的虛假溫情,都徹底撕開了。
因為,不論他如何努力,宋阿拾都不會是時雍。所謂的佯裝和睦,只會害了兒女。無乩館中從上到下、丫頭侍衛、兩個孩子,就連狗都知道她們不一樣。
那又何苦再欺騙?
約摸一個時辰后,等他們從雍人園出來,再過廊校,尋到馬車,便看到了坐在車轅上等候的謝放。
“爺……”
趙胤沉聲,問道:“何事?”
“羅公公來傳旨了。”謝放的聲音略帶一絲喜色,“想來是陛下允了王爺所求?”
趙胤臉上不見意外,回望一眼雍人園,溫柔地撈起兩個孩子,一手環住一個,大步流星地上了馬車。
“走,回府接旨。”
……
前往天壽山祭陵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來了。在此之前,光啟帝奇怪的發現,趙胤對他態度又有了緩和。
隔天,趙胤就派人到宮中傳信,邀他下棋。無事獻殷勤,趙炔隱隱覺得不好,可是備不住趙云圳想出宮。
這陣子光啟帝撂挑子,差點沒把兒子累壞,出于彌補心情,加上好奇趙胤到底為什么對自己示好,是日,光啟帝又換上了便服,帶著太監羅椿和同樣微服的趙云圳偷偷出宮,前往無乩館。
趙胤待他一如往常。
好吃好喝,好茶好酒,一張棋盤擺上,端坐以待。
期間,趙胤一字未提兄弟倆前頭的別扭,讓趙炔以為他只是為了皇陵的事情來謝恩,順便找個臺階下,于是他便大人大量,給了趙胤這個臺階。
又是一番兄友弟恭的來去。
豈料,當天晚上的夜膳,酒不過三巡,趙胤便撩袍下跪,請求他為時雍翻案——
光啟帝筷子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果不其然!”
趙胤這輩子從來沒有為自己的事求過他,次次都是因為那個時雍。
可是,事過多年再為趙胤翻案,相當于否決了他當初所做的一切,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趙炔沉默半晌,垂著眉自趙胤。
“當年,時雍死得不冤。”
即便有諸多隱情,即便她本無心,可她確實有殺死不可的理由,因龐淞之禍,也因楚王,皇帝也是無奈……
只是,他沒有想到,多年后為她求平反的人,會是趙胤。
“你起來說話。”
趙胤面無表情,“陛下不同意,臣就不起。”
呵!趙炔再次被氣笑了,這是求人的比被求的人更猖狂?不是耍無賴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