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冒著冒煙的煙囪,很多事催動蒸汽機的。
但因為大順的特殊性,這些蒸汽機大部分都不是與紡織業相關的。
他念念不忘的機械紡紗機,已經有些眉目。
松蘇地區的紗荒,已經漸漸浮現。從過去的四人紡、一人織;提升到了如今的十六人紡、一人織。
重新塑造的以出口導向為主的紡織業基礎,棉紗產業一開始就采取的是工場制,基本控制了長絨棉的紡紗環節。
一旦機械紡車研究成功,轉型會十分的順滑。
很俗的一句話叫時代的車輪開始轉動,現實是真的已經開始轉動了,即將爆發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最終結果,將直接決定大順日后的發展。
他雖廟算在握,覺得必勝,可內心終究還是有些忐忑。
眾人見他閉目深呼吸,轉而嘆息一聲,也不知他是舍不得這里,亦或者是對將來回京的日子有什么擔憂,是以并不敢說什么。
這話不好接。
接不好,難免引起皇帝的猜忌,亦或者明明是好好的拍馬屁,結果拍到了痛處,惹了許多不愉快。
過了許久,劉鈺才像是安排后事一樣,說道“古人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各行各業,都是如此。”
“此時雖已早非松蘇草創之時,但很多產業,仍舊前途未卜。智者,當于烈火烹油時候,便想到日后諸多危機。”
“今日你們在此,以為日后松蘇產業的危機,竟在何處”
這是劉鈺在試探眾人的政治傾向,當然主要是對外的。
現在的情況,以烈火烹油來喻,一點不為過。
痛苦的轉型期,意味著廉價的勞動力。
短暫的和平期,意味著外部市場的快速擴張。
關東南洋的開發,使得工商業從業者經歷著糧價最低的時代,也就意味著他們可以付出更低的工資。
從當初爆發齊行叫歇要求米貼補助開始算起,已經十年不需要額外支付米貼了。米價只有高到當初商議好的某個值,才有米貼,這些年確實沒有漲米貼的機會。
政策引導的海外投資,使得大量資本進入流動狀態,開發的南洋關東朝鮮日本等周邊區市場,也使得物價革命的影響降到了最小。
大順這邊的勞動力價格,糧食價格,以白銀計價,依舊壓在了大約三分之一于西歐最高地區的水平。
以至于如天津等地,連麥秸編織的草帽,都能賣出去,而歐洲可是小麥產地。
站在新興階層的角度,無疑真的可以稱之為烈火烹油的時代了。
至于江南地區逐步瓦解的農村、逐步退佃或者被逼著退佃的佃戶,被糧價真正傷了了半自耕農,他們并無資格評價現在到底是黑暗之世還是烈火烹油。
現在劉鈺問這些新興階層,以及和這些新興階層聯系日趨緊密的官僚,什么是遠慮
眾人短暫的思索后,回答倒是基本出奇的一致。
“若有遠慮,當在海外。”
“這些年多讀報紙,知海外諸事,以今歲的情況來看,域外之地,似又有大戰可能”
“今年法國人的人參期貨,尚未到港,已經有人開始抬價。以作囤積。如報紙上說的昔年荷蘭人知南洋大戰而屯茶一般。”
此時松蘇、登州、營口、南洋等地的報紙,與其說是報紙,倒不如說是三分之一是報紙、三分之一是海國圖志、三分之一是域外殖民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