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上車的都已經上車了,現在還不上車的,對戰爭既不利益相關,也不甚影響戰爭的走向。
不管怎么說,長久利益相關,應能把屆時特殊國債的利息降兩三個點。當然雖然其實和朝廷之前問鹽商要錢差不多,都是出賣國家長遠利益,換取短期收益,把長期的出賣換算成短期的國債利息降低。
不過現在這年月就這樣,誰能短期之內籌到錢,誰就有優勢。長期長期看,擦腚紙干完活之后,甚至大順還能活多久都是個問題呢。賣,都可以賣。
沒辦法,現在全世界都很拉胯,有能力征收全面中產稅、所得稅的國家,也就一兩個。
大順顯然不在其中,只能從頂部的財閥手里弄錢,行政能力所限。
至于被動卷入其中的孟松麓,此時還興致勃勃幻想著大展身手,并不知道很快他就會被推到抉擇時刻。
當沾滿百姓鮮血的檀香貿易興盛起來的時候,當檀香徭役讓當地的原本農業經濟崩潰的時候,他將抉擇自己站在哪一邊。
正與邪,是一種分岔。誅桀紂,儒生可以這樣選擇。
可正,依舊還有分岔。
是閉關鎖國,取消檀香貿易,毀滅所有的檀香樹苗,內部穩固小農經濟,讓自己無利可圖,那么資本就懶得過來,繼續關門建三代之治
還是開關貿易,把控檀香利潤作為原始積累,以檀香利潤做進口資金,進行農業手工業升級發展,融入大順主導的新時代經濟體系
這都是“正”,但卻截然不同。
在那里,或許,孟松麓會比他的同門同派的同窗師門,更早也更深刻地明白,岔路已至眼前。
當他和那些鯨海公司的財閥們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看到了在等待的權哲身。
想著劉鈺說的那些直白的典故,并不隱藏或許郡縣一之的話語,他只是沖著權哲身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權哲身回應了孟松麓的點頭,整理了一下衣冠,終于等到了衛兵的召喚。
他已經在這里等了許久,也親眼目睹了完全拉開了差距的松蘇光明與華麗的一面。
衛兵搜了他的身之后,引著他來到那扇木門前。
權哲身最后扶了一下衣冠,咽了口唾沫,在衛兵打開門之后,邁步走進了房間。
無論怎么樣,舊天朝體系還未解體,里面他要見的人,已然是天朝體系內的公爵。
如何見禮,還要遵守。
跪拜之后,權哲身悄悄抬頭,親眼看了看眼前這個人。
“這就是讓本國開埠、導致鄉村崩潰、土地兼并、貨幣橫行、良民苦難的那個人。”
心里這樣想著,看到的卻是一張慈眉善目的臉龐,正值壯年,甚至還沒到政治家的黃金年齡,看起來很是平和。
也沒有什么不怒自威的氣度,更別提眼神殺人之類的玄幻,并無異常之處。
至少,如果不去想眼前這個人從西域打到東瀛,又從東瀛殺到南洋之外的獅子國,那么看起來也沒什么不同的。
悄悄收回目光,才剛要說點什么,對面卻先說話了。
“不管怎么說,一個懷揣救世救民之心的人,敢于乘私船跑到這里,僅此一事,倒是可堪贊許。”
“好,很好。”
暫過之后,權哲身也不敢應承。
“你是來問王霸之別的還是來求救富民富國或者說救民之道的還是覺得這根本就是一件事王道興則可通解想清楚了,回答我。”
聽起來,好像這只是個簡單的選擇題。
可權哲身明白,這道題很難。
他對大順、對劉鈺的情緒,是很復雜的。
大順不是大明,對朝鮮國沒有存續之大恩,至少沒有直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