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是附庸文明,大順得國又非夷狄,朝鮮國的儒生沒有屬于自己的包袱,所以丟棄起來其實比大順這邊的儒生更快。
因為在江蘇,尤其是已經完成了改革,痛苦的轉型期已經過去的江蘇,他覺得,老師的擔憂,好像有點過于杞人憂天。
天朝尚且如此,似也并無問題,老師所擔憂的一切,都已經在松蘇上演,并無問題。
或者,即便有問題,好像也不是不能解決。
看起來,松蘇的轉型就很“簡單”,也就五六年的事。
實際上,他是大錯特錯。
松蘇轉型其實一點都不簡單,也根本不是五六年的事。
往遠了說,當長江突破山巒,沖出這片三角洲入海口、深邃的江面貫通從湖北到松蘇水道的時候,就已經在打基礎了。
往中點說,當黃道婆從遙遠的海南帶回了棉花紡織技術、當大明征收折色本色促進了紡織業交換發展的時候,就已經在打基礎了。
往近點說,當大順開始興造艦隊,奪取南洋,徹底不用擔心西洋軍艦直插鎮江截斷漕運的時候,就已經在打基礎了。
看著轉型好像是五六年、最多二十幾年的事。
實則哪有那么簡單
要真是這么簡單,孟松麓所處的事功派,早就解散了。
他們并不反對江蘇此時的富庶與成績。
但很清楚轉型的痛苦,以及別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完成這樣的轉型。
這些最關鍵的東西孟松麓知道。
但孟松麓沒說。
最多只是說了句均田仍為天下第一仁政。
甚至都不是在說均田是天下第一仁政這件事本身,而是在爭論這是弱水之橋、還是圣道彼岸,這種純粹理論性的東西。
孟松麓知道卻不說,這是耐人尋味的選擇。
可以說,是因為權哲身不知道,也沒問,所以孟松麓不說。
也可以說,是孟松麓知道劉鈺開始鼓吹糧食夠吃論之后,意味著什么,但他不想說,壓根不想告訴眼前的人。
至于,是覺得江蘇的路是對的,那些是可以承受的代價
還是說,因為他并不覺得過程是對的,但覺得這樣有利于大順,于是壓根避而不談,不問不答,隱約覺得這種霸術的對外擴張模式可以接受
畢竟,細究起來,孟松麓知道,權哲身如果不知道他自己不知道什么,那么就不會問。
于是兩個同是實學派儒生的人,在互相送別之際,各懷心思。
高談闊論,指的就是孟松麓那種說話方式。
高到討論均田這個天下第一仁政,到底是橋,還是岸。
卻決口不提怎么均、不均的后果、以及均的困難。
他知道那些不高的、踏實的東西,但他此時選擇不說。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選擇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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