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不茫然。
松蘇的今天,就是朝鮮的明天。
多歧路,今安在
將來怎么辦,迷茫嗎
一點不迷茫。
興國公已經給他指明了道路,不要在山中看山,看不明白的。去遠處看看松蘇,才能明白松蘇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路在哪去南洋看看南洋的稻米、看看錫蘭的商埠、看看縱橫的商船,那些東西并沒有藏著,只要走過去就能看到。
于是剩下的,便只要看懂了之后,等一個機會。
一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的機會。
茫然無存,只余希望。
而看上去,仿佛即將離開長安城的張博望、仿佛即將離開洛陽城的班定遠、此時此刻理應豪情萬丈、彼時彼刻當須志在萬里的孟松麓。
按說正是該慢慢豪情,唱一曲乘風破浪。
然而卻是在酒后,失敗主義情緒滿滿。
自己拔劍四顧,心態茫然。
自己迷迷糊糊,歧路在前,不知去從。
于是唱到
飛雪斷道冰成梁,侯家熾炭雕玉房。
蟠龍吐耀虎喙張,熊蹲豹擲爭低昂。
攢巒叢崿射朱光,丹霞翠霧飄奇香。
美人四向回明珰,雪山冰谷晞太陽。
星躔奔走不得止,奄忽雙燕棲虹梁。
風臺露榭生光飾,死灰棄置參與商。
盛時一去貴反賤,桃笙葵扇安可常
日月星辰的運行自有規律永不停息,自然規律又豈是盛夏必需的桃席與蒲扇所能阻擋
自己跟著先生折騰了許久,曾經激情滿滿,到頭來連老師自己都放棄了淮南的嘗試,不得不向松蘇體系妥協。
這世間,經濟運行、土地歸屬、人民窮富,或許真的有規律可循。可這些規律,卻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自己學派的這些人,在淮南折騰了這么久,最終就像是那試圖留住夏天的桃笙葵扇。
當夏天過去,葵扇還有何用
自己這些人,被劉鈺找到去檀香山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檀香山比較原始,所以自己學派的這一套,在其看來才有可能成功。還說松蘇的學問太先進了,在那種原始地方水土不服
天行有常,四季變化,自己自小學的這一切、自小篤信的東西,到底是天道
還是只不過葵扇,只是恰恰處在夏天。而現在,夏天要過去了
或者只不過是炭灰,只是恰恰在冬天。而現在,冬天要過去了
死灰棄置參與商自己所篤信的、所研讀的,是不是在將來的某天,也會被棄至參商天下越富庶,天下越要亡,這種隱藏在內心的苦悶,無處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