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工業資本和商業資本的良好關系,源于大順千百萬勤勞聰慧的勞動人民,他們領先的手工業技術和商品,是大順工業資產階級和商業資產階級最牢固的粘合劑。
否則,如果歐洲的工業水平超越了大順,那么,大順西洋貿易公司,和大順南通紡織公司之間的關系,是會如膠似漆還是水火不容
這是不需考慮的簡單問題。
今天可以歡呼大順西洋貿易公司是帝國主義的馬前卒,明天就會憤慨他們是外國資本的買辦集團中國工業的發展,工業化水平,工業力量越強,工業產值越高,越能促使敵國工業資本和商業資本的分裂和矛盾,甚至直接撕裂對方的社會。
劉鈺所處的大順,和滿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們隱約間認識到勞動人民的力量,而劉鈺又知道什么是歷史的進程。
他只是借助了勞動人民的力量的一點點,而勞動人民的力量即便被壓制,在他沒出現的那個時空,依舊展示了強大的、撕裂對方社會的力量否則,你以為笛福和東印度公司的互噴、亞當斯密和休謨的爭論、曼徹斯特棉布法案的大辯論,到底在噴什么、爭什么
引發笛福和東印度公司爭論的真正力量,是景德鎮燒瓷的工匠、是松江府織布的女工。他們用雙手,撕開了英國社會內部的裂痕;他們用雙手,創造了現實世界,而那些人的辯論,只是在解釋這個被勞動者創造的現實世界。
福建采茶的閩妹,貴州冶鋅的黔首,景德鎮燒瓷的贛匠,江南繅絲的吳女,松江織布的蘇巧,他們創造了這個世界的許多現實。
他們用勤勞的手,創造了荷蘭工商業資本的進一步撕裂。
創造了北美走私販子蠢蠢欲動的合法走私。
創造了科爾貝爾主義的法國無法在東方獲得商業利益。
創造了英國商業資本的孤注一擲押寶印度。
創造了西歐游離的商業資本對大順國債的信賴
劉鈺用后世學來的看世界的眼睛,看懂了世界的真實,引誘或者逼迫著大順的封建統治集團,追隨歷史的進程。
其實直到現在,大順的蒸汽機總馬力,依舊不值一提;大順的鐵路,依舊只是跑馬車的玩具;大順的火槍,依舊還有工匠搓出來的公差不能零件通用。
眼前這一切,都是舊世界的修修補補,卻已足夠。
他只是再讓這個古老的、世界貿易興起時代的、手工業產值世界第一的國家,找回了本該與他的手工業產值相適應的、在全球貿易時代中的地位。
杜鋒只知道感嘆個人的命運。
他不知道印度對華夏的未來意味著什么。
甚至他可能也根本不關心。
他想的,仍舊是老舊的一切,封妻蔭子,封侯拜相,衣錦還鄉。無非只是勒石的地方,從燕然黃沙,換成了印度潤土。
但這不重要。
一點都不重要。
就像是當初在黑龍江與劉鈺一起抗擊過的、為了毛皮利潤和發財而東擴的哥薩克;就像他認為的兩個敵人之一的、為了發財和冒險、為了搶劫和功名的克萊武。
他們怎么想的,一點不重要。
而歷史的可笑之處,在于三人印度命運之斗中的杜普萊克斯,是這三個人里面,唯一一個腦子里裝著祖國、國家、榮耀、法蘭西、民族未來、真的把自己的財產拿出來做軍餉買大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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