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爾泰先生所宣揚的愛會取得勝利、文明會戰勝野蠻、良俗美德會使統治者歸順暴君居然會因為一個喜愛的女子,就在精神上折服于女子的美德。”
“我想,如果一百年前韃靼人沒有被中國人趕走,伏爾泰先生一定會不遺余力地去證明韃靼人的偉大成就看啊,粗暴而野蠻的韃靼人,被良俗美德所征服、所感化、這就是美德與愛的力量。”
“雖然我不知道,伏爾泰先生所認為的、堅信愛與感化的孔子,是哪里的孔子,但我可以確定他不是中國的孔子。”
“對此,我必須送給伏爾泰先生一句話,一句真正的、沒有被修飾過的、沒有被可悲的傳教士所扭曲過的中國的另一位哲學家的話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在這里,我不是針對伏爾泰先生的中國孤兒,事實上,我是針對所有的、現存的戲劇。”
“戲劇是現狀的再現。人民在其中不再是觀眾,而是一起對現狀進行肯定某種程度上說,此時的戲劇,在教人們做一個現狀下的好人。”
“正如天主教,他們在引導人民去做一個好信徒。”
“所謂的啟蒙主義者,則試圖引導人民去做一個他們定義的好人并希望以戲劇的形式傳達他們對好人的定義。”
“然而,顯然,重要的,是讓人民成為一個好公民。”
“既不是好信徒、也不是好人的好公民。”
這是盧梭這個“晚輩”,第一次公開向前輩開炮,歷史上,他將很快迎來一冊“匿名”的公民們的情感一書,從道德上揭露了盧梭道德敗壞、私生活混亂、棄嬰等諸多問題,并對盧梭的書冊賦予了“反人類的新著作”的定義。
如今,伴隨著這本書冊,以及對伏爾泰的公開批評,使得原本就已經轟轟烈烈的啟蒙運動,如同熱油中落進去了涼水,砰的一下炸開了。
爭論,更加劇烈。
君主制道德與愛公民暴動君父一體新宗教理性崇拜百科全書科學教
當啟蒙派內部也出現爭端、并且已然水火不容的時候,便已證明,舊時代的根基已經搖搖欲墜,新時代的基礎已經出現,先行者已經開始為新時代的矛盾而爭論。
過去他們同路,一起撕碎舊時代。
而現在,他們先行一步,已經開始為還未到來的新時代撕了起來。
東學西漸、西學東漸,伴隨著大順主動開啟對外貿易和交流,終于同時撕下了東方和西方的面紗,將一切幻想出來的美好踩在腳下。
荷蘭人英國人試圖構建的、幻想的、以商業資本的自由為目的的經書,還沒有落地,就被大順海量的棉布,扼殺在了萌芽之中。選擇永恒的真理,還是選擇殘酷的現實,成為了一個如同周五吃不吃魚的嚴重問題。
伏爾泰所幻想的、構建的、為了啟蒙而編造的中國;也被那個真實的、復雜的、不需要編造就躁動著暴力反抗的中國所取代。
趙氏孤兒才是中國;中國孤兒除了劇名的中國二字,除此之外和中國并無一點關聯。
而東學西漸,也像是此時正在松蘇地區發生的解構破碎再立新一樣,完整的體系通通碎裂,余下的只是諸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人不死大盜不止”、“鄉愿德之賊也”、“選天子”這樣的先賢碎片。
某種程度上講,因為帆船將東西方聯系的更加緊密,以及大順主動開啟了東西方的貿易交流。
啟蒙運動的一種形式、或者叫一種特殊狀態,被暫時壓制了。
也就是,伏爾泰的這種,通過對一個真實存在的富庶國家的虛幻構建,構想出一個理想國,不管事實如何的理想國,從而加速啟蒙的這種特殊形式。
或者虛構一個真實存在的異國,并通過異國的富庶來證明本國的不合理的這種形式。
啟蒙運動此時不只發生在西歐,也在東歐上演,尤其是幾十年前還是蠻荒之地的俄國,正在以一種截然不同于西歐、又不同于大順,且又夾在大順和西歐之間的非常別扭的形式展開。
如果非要給這種別扭,找一個多少相似的、但其實不怎么相似的故事,大約可以簡陋地理解為“俄國版的新文化運動”。
發生在今年的事,算是后續的西化派、本土派之爭,以及由此引出的“俄羅斯存在的價值與必要性、俄羅斯民族的自我定義、我是誰、我是不是文明世界的一部分、歐洲人也不要我亞洲人也不要我我在哪、俄羅斯是否有社會學層面的特殊性”等問題的一次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