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擔心的圈地,擔心的是佃戶無業而為流民。此事我敢打包票,三十年內,中原絕無可能發生,因為沒啥可種的能讓獲利高過收租子。唯一可能的,或許是種烤煙但這玩意兒,最多也就靠近鐵路的一二個縣,頂天了,問題不大。”
“要解決的,還是兼并問題此事或可解、或不肯解、或不愿解。既如此,那么修路本身,也是有利的。”
“若有災荒,可賑、可濟、可撫、可剿、可輸糧、可以工代賑修路挖河。”
“或者,若朝廷真有社稷長久之愿,斂財聚力,集中力量,移民海外。”
“亦或者,相信工商業發展下去,能容下半數人口。一切以工業化為目的,期間安撫百姓,均其田畝,使之少地主之租,足以茍活于轉型完成。”
“殿下可知,江南一些地方,懷念前朝洪武時候,說那時候賃官田,四成租,現在有人思念當時,竟懷念為善政、保民之舉。”
這里面一些東西,其實就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就像是大順的土布生命力之頑強,劉鈺壓根就不覺得國內市場能有多大。究其根源,就是勞動力已經便宜到,哪怕費勁吧啦地把棉花紡成紗線、織成布,整個過程能多買五斤米,都會有人去干,因為要不然這勞動力是空閑的,連五斤米都換不到。
修水利、修路這些工程,如果能給米,這當然是條正途。最起碼,路,水利工程,這都是財富,也是在提高生產力。
如果朝廷能花錢,有計劃、有目的、有執行力地,把大量的人口遷徙到邊疆、海外,那也是提高了生產力、釋放每個小農的極限生產力。
在這個時代,實學派里的大部分人,傾向于后者。
因為前者,是錯過了大航海時代,外面的好地方都被人占據了的無奈選擇。
大順的實學派接受的那一套價值觀,可以算出來向外移民所提升的生產力,是巨大的。能種百畝,無地可種,只能種三畝,扔到能種百畝的地方,相當于生產力提升了三十倍。
除了劉鈺等少部分人外,實學派的多數人,支持均田的原因很激進。
他們支持均田的原因,是想扔掉地主這個中間商,學英國,搞五一農業稅,把農業稅稅率拉到20,利用十幾億畝土地,一年拉到一億兩的農業稅盈余,把這一億兩的農業稅收入花在造船、移民上。
拼上三十年時間,移個上億人,占滿已經確定了大小的地球的那些陽光普照之地,重走一邊西周分封殖民的路,中原做周天子,并且利用中原的先發優勢發展工業,把“分封墾殖”區,全部變成經濟體系內的配套部分。
類朝鮮國之紙、日本之米、爪哇之靛、印度之棉,以管仲之輕重聘幣術控之,不得不朝。
但顯然,這么搞,大順必炸,李家多半必死,不死的那一小半可能是李家的其余皇子復辟舊政,武裝清君側。
這就是皇帝擔心的“王莽改革”。
而要是不搞,也是多半必死。那就是劉鈺之前假哭的宇宙之悲。
這也是皇帝苦惱的“王朝輪回”。
不搞激進改革,守成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相反還必須得做一些事。
今日太子大張旗鼓地來找劉鈺談鐵路的事,而且還是皇帝讓太子來說的,在劉鈺看來,皇帝的態度還是很明確的。
皇帝要給太子留遺產,但不會讓太子行劉鈺的辦法,而是希望太子來聽聽劉鈺的看法,將來真要是走不通的時候,或許可以選擇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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