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堡旁邊的水,也算是廣義上的恒河水。被燒了頭發的戰斗工兵們,泡在恒河水中,往身上涂抹著用不知道是棉籽油或者是鯨海的動物脂做的廉價臭烘烘的胰子,并沒有去追逐水面上漂浮的肥皂泡的興致。
岸邊,幾口大鍋煮著沸水,里面泡著他們的軍裝,用這種辦法來去除掉軍裝上的虱子卵。
幾個海軍的實習軍官生,那繩子牽著船上的貓在岸邊遛彎兒,這是項很重要的任務。
實習軍官生在船上要學各種航海術、經緯度測量等,上了岸他們也不能閑著,要好好看著船上的貓,防止貓跑到岸上不回船上。那樣的話,要是跑長距離航行,貓丟了,麻煩可就大了。
正在洗澡的士兵看到在遛貓,也知道這一次去的地方怕是極遠。不過剛剛經歷了兩場碾壓式的戰斗,他們的心情還是輕松愉快的。
岸上,都督府的參謀后勤部門的人,正在那大聲喊叫,讓這些人洗完澡抓緊時間把正事辦了。
“各連的,你們的戰利品要換錢的趕緊去換錢,不想換錢的先交到后勤部這邊封存。快點洗”
河里面,二狗往黑乎乎的身下不斷地涂抹著胰子,嘴里嘀咕著罵道“催你媽的催我跟你說,小件東西別往后勤那邊存,經常丟。能帶在身上的就帶在身上。”
他旁邊的趙立生也逐漸適應了這種戰斗的生活,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前的威廉堡戰斗中,趙立生就親眼看到二狗把一個投降的英官戳死二狗讓那個軍官舉著手往前走,忽然在后面戳了兩刀,往上說是試圖逃跑。
當然,這么做的好處,是二狗拿到了一個漂亮的鍍金的皮帶扣,以及一塊懷表。跟他一起干的趙立生,則拿到了一個漂亮的銀質的鼻煙壺,兩人均分了二十塊銀幣。
至少在一年之前,趙立生還是個標準的農耕百姓出身的優質兵員的士兵,在錫蘭訓練的時候也很遵守軍紀。
但從錫蘭出發,也就打了幾仗,這種事兒基本都學全了。
威廉堡之戰,他們得到的獎勵也不少。上面辦事還算良心,查封了威廉堡的倉庫后,每個士兵按照軍銜高低,平均分了兩匹印度綢緞,軍官拿的是天鵝絨。
這些公開的獎賞之外,能拿到什么,就全靠各自的本事了。
對他們來說,當兵打仗圖什么還不是搶錢搶糧搶娘們兒。
既是建軍思路就是帝國主義殖民戰爭對外擴張來壯大資產階級力量的思路,那么大順的這些士兵自然也就最高到這種水平了。
至于說什么三寶之后三百年再下西洋之類的宏觀壯闊,對這些士兵而言,并無意義。只有營連以上級別的、接受了最基本的新學的共同體意識教育的軍官,才能發出這樣的感嘆。
畢竟,都是人。不進行有意或者無意的教育,連話都不會說,況于更復雜的意識。
這些士兵基本不怎么識字,也基本都不是好人這年月,沒有符合傳統意義的“守法的好人”,不會出現在錫蘭的礦井里,三成身上有血案、四成原本是朝廷認證的賊寇非頭目的成員、剩下三成多半也是在松蘇改革中家破人亡被迫逃亡者。這和歐洲那些去殖民地的人差毬不多,比如北美,也多是違反信奉國教法的異端,在本國混不下去的。
就像趙立生這樣的,你說讓他為了軍餉、為了退役后能夠在南大洋授田、為了在戰場上發財讓他來當兵,肯定可以。
要說為了朝廷、為了陛下他全家差點被朝廷坑死,親哥被劉鈺的鹽政改革弄得去了黑金礦差點死了,自己把自己當奴隸賣到了錫蘭,那也著實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