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因著大順這邊,反教會、反宗教、反封建繼承法、反貴族等訴求,沒那么強烈的需求。
所以表現出的形式,是以一種萌芽的“權利和義務之統一”的思想為主的。
而這種想法的典型,就是圍繞著大順改革繞不過去的貿易中心轉移之后,得利者是否應該出錢安置舊商路上的失業百姓所展開的爭論。
看上去,大順參與一戰,內部歌舞升平、勃勃生機。
歐洲打的頭破血流,連北美東海岸也未能獨善其身,唯獨大順這邊安安靜靜。
實則,一戰對大順造成的影響,不比直接幾十萬軍隊列陣對轟的影響小。
實學派內部,開始出現了非常激進的思潮一戰打完后,我們怎么辦我們要干什么
因為,從最開始,大順的種種改革,走到現在,明眼人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在為這場世界大戰所準備的。那么,現在這場世界大戰即將打完了,興國公等那一輩人已經老了,甚至現在也不管太多事只是蹲在山東挖黃河、修道路。
實學派的很多人都陷入了一種說不出的迷茫當中之前的一切,都看懂了,是為了一戰,那么之后呢
如果說,歷史上的法革,是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也即七年戰爭的失敗,最終爆發。
而此時的大順,則陷入一種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即將打贏,但打贏之后怎么辦的迷茫中。
大順這邊,自古以來,對這種事,尤其是激烈的變革,是不怎么喜歡空談的。
王莽也好、安石也罷,激進的變革,是要拿出具體的東西的:地、稅、法、錢、政,這些實際的東西,而不是空談的東西。
包括歷史上顏李學派等人,他們寫的東西,側重點從不是“經”,側重點是“藝”官制、稅收、田畝、學堂、人才選拔、軍制等等這些東西。
經,是我們這么做是對的,著重點在于論證“對”。
藝,是我們應該這么辦,著重點在于“辦”。
因為從始至終,“對”這個東西,其實從諸子百家開始,大家的態度其實基本都是一致的。什么是對國泰安康、人民安定、有衣有食。
儒、墨、楊當時的三家顯學,都是在討論這個的,無非是在“怎么辦”這個問題是,分歧極大而已。
新學派存在的最大意義,是潛移默化地灌輸了一些方法論,解決“我們應該這樣做”的“這樣”,到底是“怎樣”的問題。
是以,大順這邊的啟蒙運動,和歐洲那邊的,在表象上完全不同因為大順這邊普遍不信教,所以不可能從經院哲學衍生出的人與神的關系,搞出一堆“不辯自明”、“不言而喻”的東西。反倒是,因為大順這邊普遍不信教,所以大順這邊的啟蒙運動,圍繞的是“權利和義務的統一”、“土地所有制到底是國有制還是私有制”、“是否要限定商人購買土地”這些東西來的。
這也和大順這邊的官方意識形態有關,因為實際上大順理論上的官方意識形態,陳亮葉適等人那一套,也是“以藝修身、藝大于經”這一套由內而外的東西。
當然,是內核。
也正是因為如此,由外而內的內核,所以葉適等人的想法,才會是全面復禮,以方方面面的制度,由外而內地達到真儒道統。
這套內核就是如此,包括顏李等人,其實內核也是這樣:想當真儒,那就學君子之藝,在實踐中體會儒之真意,由外而內,融會貫通,最終大徹大悟。也所以,反對者狂噴他們是異端的理由之一,就是“人要去什么地方,得先知道自己要去哪,然后才能知道該往南走還是往北走。你們可倒好,不先學去哪,先蹲在那造車養馬,然后說只要車造好了馬養好了,就好了。那你們的目的,到底是去那個地方呢還是你們的目的就是造車養馬呢”
也正因如此,大順這邊官方意識形態的影響下,這種由外而內的味兒,還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