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學一派這群人,不學經,所以他們的目的,也從不是復禮,或者把復禮作為最終理想。
所以也就出現了這種有些奇葩的啟蒙運動,討論的重點不是人、天、主、神、天賦、自由這些東西,而是所有制、稅制、官制、軍制、工商這些東西。
雖然不一樣,但其實是一回事。
對歐洲來說,“敢于反抗”、“反抗有理”,是很重要的。這賦予了反抗的合法性,因為對教徒而言,“合法”,“合經”,才行。要知道,北美對于異端的燒殺,可才結束沒幾年。
而對大順而言,李自成顯然不知道“自然之權利”,他應該有生命權,這不是別人賦予的,而是自然賦予的但是,這礙著他為了自己的生命權,而起身反抗了嗎
一個是“不辯自明”,證明有理。
另一個,則是“辯甚鳥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的“理所當然”,無需去證明。
啟蒙運動是不是一定是有標準形態的或者說,側重點不同。
在北美,啟蒙運動的表現,是所謂的“第一次大覺醒”,以宗教道德回潮的方式進行的,大量的傳教士趕赴北美進行傳教,試圖讓人重歸信仰。側重點,在于宗教的自由,不要再搞政教合一和異端審判了。
在法國,啟蒙運動的表現,恰恰相反,是以極端的反宗教反教會的方式進行的。側重點,在財產權,法國的資產階級不想再隨意給國王交稅了。
但表象之外,有個東西是相同的,那就是“土改”。
北美是以剝頭皮、沒收保王黨家產地產完成的。
法國自不必提。
那么,既然大順也已經產生了特色的啟蒙運動,那么大順能“逃”過去這個問題嗎
其實,不管是顏李等人的均田第一仁政的想法,還是如今在新學一派中流行的大集權造船移民的想法,其內在推動的經濟因素,還是土地矛盾。
這個矛盾,伴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即將打完的“今后怎么辦”的迷茫中,越發明顯。
劉玉在山東測河道,試圖靠金礦移民的方桉,并沒有解決大順的最大矛盾,反而讓這個矛盾即將徹底激化。
因為,伴隨著移民在北美西海岸的定居,伴隨著參與這件事人越來越多,很多人不可避免地要產生疑問:為啥,不集中力量,瘋狂造船移民呢一邊是水旱洪災,一次又一次的起義、赤地千里、人相食;一邊是楓樹滿地的溫帶氣候,平原河流,萬年沃土,我們的導航術、造船術都已達標,為什么不去做呢
而在大順,如何集中力量,自古以來,始終都有一個明確答案的:均田乃第一仁政,去除中間商賺差價。
這種矛盾的激化,只不過把過去的“目的”,轉變為了“手段”對新學派的激進派來說,似乎,均田不是目的,而是為了集中資源的一種手段,真正的目的是移民、工業、或者說,減輕工業化之痛。
而且是大順特色版的減輕,大順不缺勞動人口,缺的是過程中小農痛苦減少的資源,土地。
工業化對小農自然沖擊,但沖擊是沖擊、起義是起義。
沖擊一定起義嗎
工業化會造成小農起義的原因,是因為小農靠土地養不活自己,地太少。要是有300畝地,媳婦的紡車被紡織廠沖爆,沒必要起義。而要是就3畝地,媳婦的紡車被紡織廠沖爆,買個鹽、冬天搓個棉褲都搓不成,那就只能起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