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米。
“浪漫”到那是周天子的“六谷”之一。
歐洲人肯定是不吃這玩意的,估計他們可能都沒見過。
但中國人,而且吃過很長一段時間,是能上天子餐桌的。直到宋代水稻技術大發展后,這東西才漸漸澹出了糧食的范疇。
周禮言凡會膳食之宜,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梁,雁宜麥,魚宜孤凡王之饋,食用六榖。六榖者,稌、黍、稷、梁、麥、孤。
禮記亦言蝸醢而孤食雉羹。
這玩意后來被真菌感染后作為蔬菜,叫茭白。而能種這玩意的地方,宋代之后基本都能種水稻,也怨不得這玩意兒澹出了主糧的行列,被從六谷中除名。
隨行作為向導和前期從東海岸穿行回來的測繪隊成員,說河谷、湖泊地區,有很多的孤米。
當地的原住民,除了狩獵之外,也會大量采集孤米作為食物。并且他們已經有了陶器作為儲存孤米的容器,也會春米了,看著他們倒似乎的確看到了殷商之前人的生活。
這是歐洲人所不能理解的、當大順讀過幾年書的人看到當地原住民吃孤米時候的感覺。
配合著胡編亂造的“殷商后裔”的故事,總會產生一種交錯時空的錯覺,彷佛周禮那個時代,至少在孤米上,這里的風格竟比本土更近。尤其是這里的原住民,也確實是“魚宜孤”的。
孤米的數量極多,多到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大片生長,只要撐到秋天,今年冬季的糧食肯定不缺。
而春夏季節,大量的野牛等動物,會在草原成群結隊地奔行。六百多號人,應該也餓不著。
水里更有數不盡的魚,因為從沒有人大規模捕撈過,所以這里謂之用瓢來舀魚也大抵不差。
話是這樣說,也幾乎可能是都是事實。但實際上,這并不意味著生活簡單,而是意味著或許餓不死,但生活一定艱難、勞動量一定極大。
因為不單要修堡、墾田,還要在完全沒有存糧的巨大心理壓力下,完成這一切,其中艱苦,只要想想便可知矣。
最關鍵的是,這些遷徙的主要勞動力,都是中原地區的人。
許多年以來的中原生態崩潰和人口爆炸,使得他們的意識已經固定手里沒糧,肯定要餓死。
他們已經無法想象,在廣袤草原和百萬年無人打漁的河谷湖泊里,有多少可以吃的東西了。
這里,不是災年時候,青黃不接季,為了一棵榆樹上的葉子,就能殺人搶奪的地方了。因為榆樹葉子,比柳葉好吃的多,至少不苦,那是足夠爆發為了保衛自家的榆樹和外來爬樹摘葉子的人發生流血沖突的“物資”。
終究,社會意識落后于物質現實。
這些記憶了太多災年記憶的中原人,對于缺糧的恐慌、對于物產豐富到其實不種地這六百多人真餓不死的不理解,使得領隊面對這種認知和意識,必須要發揮出極強的領導力。
千萬不能出現任何形式的恐慌,一旦出現了恐慌,那么必然就會有人振臂一呼,返回楓林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