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這邊,傳統的理想社會,其實也是“自耕農加有形圣人的教化,靠仁愛和鄉約的村社”。
理想是一致的。
區別就是,在大順,想要實現這種理想,只能靠均田的大起義、或者均田限田的改革。
更簡單點來說
歐洲的情況,是法律和政權,規定了人的不平等,人身依附關系,封建義務等。所以,歐洲的啟蒙運動,重點在于“用經書,論證這些不平等,是不對的”。
大順的情況,是法律和政權,在形式上,并沒有強制規定人身依附關系。所以,大順的啟蒙運動,重點在于“在物質層面上,解決人與人實質上的不平等的根源問題”。
或者說,至少,把工業時代早期的那種形式上的自由,得以貫徹。
這種形式上的自由的意思,是說一個佃戶,他可以選擇當佃戶,也可以選擇去做工、可以選擇去血汗工廠干幾年就累死,還可以選擇去跑北美當契約奴。而不是說,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當佃戶,哪怕理論上他是個想干啥就干啥的自由的人。
這靠簡單的念經,是念不出來的。
哪怕說,劉玉在北美的政策,使得佃戶理論上有了不當本地佃戶,而是可以選擇去北美當契約奴、當雇工、最終買地授田當自耕農、亦或者去搓棉花。
但這種選擇的權利,和念經啟蒙無關。
相反,是靠具體的政策搞出來的。
是靠劉玉用暴力手段和國家強力,通過對北美土地的國有化控制,人為地創造了一種使得雇傭關系得以存在的社會條件。
也通過戰爭、貿易、干涉、強制開關等手段,確保了在北美的資本有利可圖,然后才能拿出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雇人去北美,至少支付去北美的船票。
因為這事,不要說單單念經無用。
就是純粹畫大餅,都沒有用對大部分佃戶和貧下農而言,情況不是說有什么思想守舊、故土難離;亦或者不相信去扶桑那里墾殖的好處等等。
而是,純粹的沒錢、去不起。
這不是說只要解放一下思想,砸一下舊思想,直接就能搞精神原子彈、靈能飛升,直接從魯西北,思想一通,直接躍遷到北美。
世界是物質的。
就像是鋼的琴電影里的那句臺詞,實際上就是一句屁話諷刺你首先就得解放思想,你解放完思想才能解放自我實質上第二產業崩了,一年二三百塊錢都不夠南下的火車票,就算老工人的腦子解放到覺得出去賣都無所謂,那也賺不到錢。大家都去賣、都去炸雞排、都去擦皮鞋全干第三產業,那也得有皮鞋可擦不是
因為世界是物質的。
所以,歸根結底,大順這邊,最終還是要靠政策、發展、產業、工業的推動來解決這些現實問題。
而不是靠簡單的念經啟蒙,就能解決問題。
政策推動,就是改革。
改革不成,那就只能把改去掉加個命了。
大順和滿清不一樣。
反對滿人當皇帝、還我漢人山河,這種經,對滿清是有力量的。但即便這樣,滿清暴斃的前提,也是瞎雞兒改革,甚至膽大到把科舉給停了。
在大順,念不了在滿清末期能念的、不涉及到所有制和生產資料等問題的經。那么,在大順,即便念經,也就不得不涉及到土地所有權、均田、限田等一系列涉及到生產制度、所有制等問題的經。
而一旦不能念過于抽象的經,而要念具體物質的經,那么肯定是要出大事的實際上,包括念那些過于抽象的經,也得有物質隱藏在背后。比如北美分離,念得就是非常抽象的經,但具體操作的時候,可是直接抄了親英派的家完成了土改。
而在大順,因為根本就沒有念抽象的經的條件,也就注定了哪怕是要念經,那這經一定是驚天動地的、最起碼也得是儒家復古派的均田乃天下第一仁政的級別,直接動具體的物質基礎、生產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