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兩個人在對未來的思索上,也是有分歧的。
簡單來說,兩個人都很樂觀。
劉鈺樂觀,是因為這么搞,大順王朝必死。就算李家可能不被清算,依靠傳承,搖身一變成為新時代的統治階層的一員,但舊時代會被徹底砸碎。
皇帝也樂觀,因為按照皇帝理解的鴆酒,大順王朝未必死。而是有可能站在“小農”的角度,借助小農的力量,把新興階層的勢力掃滅,但又留下他們創造的生產力,或者說繼承他們的遺產。
最聰明的統治者,一定會嘗試借用小農、小生產者的力量。用第一種私有制,反對第二種私有制。
就是老馬說的
劉鈺理解皇帝的樂觀先喝下鴆酒,以后找解藥的樂觀到底源于何處。
但,劉鈺的樂觀,也正是建立在對皇帝的樂觀嗤之以鼻的態度上。
新興階層、新興階層,既然是以對他人的勞動榨取為基礎,那么顯然這是一個光影伴生的系統。除了有一群在大順的社會條件下相對脆弱的資產階級外,還有一群新生的、能夠和佃農等站在一起的、出賣勞動的階級。
誰說,顛覆舊時代的新興階級,一定就特指那些工商業資產階級
或者說,誰說新興的階級,就只有一個
舊時代,也是倆倆伴生的啊。沒有佃農,哪來的地主沒有工人,哪來的靠對他人的勞動榨取為生的資產者
所以,皇帝可以樂觀,以封建王朝的傳統思路,把問題理解成一個單純的技術問題。也就是劉鈺所謂的變種洋務運動思路。
劉鈺也一樣樂觀,以新時代的階級的斗爭思路,把問題理解成“內地地區的資本主義不夠發展,為革命的力量了廣闊的閃轉騰挪的空間,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了資產階級的力量發展,使之無法深入到內地。同時又引導了資產階級和地主階級的對立,從而分散敵人的力量。”
如果按照皇帝想的這么搞,那就真的進入到劉鈺熟悉的劇本了傳統王朝的傳統力量,控制內地;新的東西在沿海“口岸”肆虐,一旦力量允許就琢磨著往內地使勁兒。
無非就是,三座大山中的兩個,合為一個,帝國主義竟是本國的資產階級而已。
還是那句話,一鴉的“關稅”問題,影響的是本國的資產階級的發育,而關稅問題對小農而言,并無區別,都是要把他們瓦解的。
因為,理論上,一國之內,各省之間不該存在關稅。那么,本國的資產階級發育起來后,松蘇的布,和曼徹斯特的布,對小農而言是沒區別的;只是說,對民族資本而言,區別巨大。
應該說,劉鈺的一些列改革,只是把買辦階層往死里弄,弄得大順現在真的是欲當買辦而不得
“不反人類”的商品,歐洲貨幾乎賣不進來,這當然不全是劉鈺的改革之功,而是千百萬勞動人民的勞動換來的,歷史上1800時代之前也是歐洲的吊毛都賣不進來,反倒是逼的英法連續出臺政策,細木匠協會大鬧要求禁止東印度公司買中國貨、笛福狂寫小作文、曼徹斯特紡織業哭廟請求出臺東方棉布禁止令、休謨感嘆是廣闊大洋作為天然關稅頂住了中國制造。
“反人類”的商品,大順的中央集權還沒有崩,統治還非常有力,商人階層即便覺得空船從歐洲回來不合算,卻也不敢去土耳其收鴉片運回來,抓著就是死。而且也因為大順的中央集權沒有崩,專營權、貿易特許權等,還監管得住,就像是東印度公司這個大公司保護了英國的紡織業一樣,大,管起來相對來說就容易,因為這個時代的緝私海關等技術水平在這擺著,越大、公司實體越少,越好管。
越大、公司實體越少,越好管,聽起來是反直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