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
三代之治、大同之世,也是建立在抽象的人形、永恒的正義上的。
無非,就是你們那老一套的周禮,里面沒說蒸汽機、沒說紡織機、沒說鐵器牛耕、沒說高爐鐵。你們那一套過時啦。現在,要靠“實業制度、銀行調節”為政策的新周禮啦。
這里面,還涉及到一個大順的“意識形態”問題。
即,大順開國,用的是永嘉、永康學派的學問。
永嘉、永康學派的學問,走到陳亮、葉適那一步的時候,就有繞回了“由外而內”和“由內而外”的問題。
葉適解不開這個結,于是最后不得不繞回“復禮”的制度化運轉這一步既然走由外而內這條路,周禮、六藝,就是“外”的最終標準。
練外功,能不能練出來內功,并且確保這內功,是正派正道
萬一練偏了咋整一身外功卡卡一頓練,最后練出的全是魔功,這不扯犢子嗎
這是朱熹和陳亮互撕的根源,你陳亮說要富國強兵,那么你富國強兵的外功練到了極致,你確定這是正道金人虎視眈眈,你說富國強兵、由外而內,道統不絕,那他媽的萬一金人獲勝,國祚延續,國家富強,那你這意思,金人也有道統唄兄弟,你聽我的沒錯,就說三代之后,道統已絕,大家都沒道統,金人就算贏了也沒道統,道統在咱們讀書人手中,咱們隨時還有以“復道統”為大義的主動權。
既然這個問題繞不開。
那么,葉適也只能走回“復禮”的制度路上你看,夫子把制度這一套外功,都寫的清清楚楚了,就在周禮里面,制度、官制、土地制度、賦稅制度等等,圈套的。咱們只要按照這套外功練,難道還能走偏嗎
延續到大順,到顏李學派這,也是卡在了這一環。亦即“由外而內”的這一環――顏元、李b,是讓弟子學“藝”,別雞兒先去讀經,只要把六藝精湛了,由外而內,正道自生。
這才有了開國初年,理學派狂噴顏李這一派,說他們“不知道往哪走,就先把車造出來了,使勁往前奔,這不是瞎走嗎你不先內,你知道你該往哪走你都不知道你該往哪走,你學藝,造個車出來,到時候方向跑反了,那不是距離正途越來越遠嗎”
這也是為什么伴隨著考據學的發展,尤其是涉及到“偽書考證”問題時,牽扯到周禮、尚書等是否是“后認杜撰”的考證問題后,顏李學派這些人如此的激動、反對、爭論。
就源于這個“由外而內”的問題。由外而內的基礎,是得有周禮、尚書等這些上古典籍的“制度”。
最終是要通過“復古時制度”,來達成外功練的是正道的最終目標的。
如何保證“由外而內”練的內功不是邪路這個問題,是大順學了宋儒永嘉永康學派,在解決了“夷狄之辱”問題后的治國過程中,一直繞不過去的坎兒,也即卡在對理學“破而不立”這個尷尬意識形態構建場面的根源。
為啥當初選永嘉永康的學問
答,這是戰斗的學問,是靖康恥之下催生的的學問,是符合前朝末年現實的,是大順拿大義的。
拿了之后,到治國的時候,這玩意兒,都知道“霸道太重”。現在東虜已廢,這種“霸道太重”的學問,怎么能作為正統呢
當然,既然當初選了,那么現在,對大順而言,實際上在“克己”還是“復禮”的意識形態上,理論上更接近大順意識形態的,是“復禮”。
克己,uu看書然后復禮。由內而外,是一條路。
復禮,由外而內,制度構建,從而內外一致而復禮,最終自然克己,由外而內,又是另一條路。
也即是說,大順自開國之初為了拿“大義”而選的意識形態,是著重“外”的。
這種思路延續至今,潛移默化之下,在蒸汽時代即將來臨的時候,即便是實學派,也急需一個“成體系的外功”。
這個“外”,要和周禮類似,是一整套制度,法規、政策、所有制、甚至連利息多少都要考慮在內的。
故而,非常符合大順實學派、又和大順此時的經濟基礎貼近的、空想的“圣西門精英實業主義、加強力銀行向實業傾斜抑制兼并、從抽象人性的仁義道德和永恒正義出發的美好社會構建的圣西門空想社”,也就很契合地成為了大順實學派這一整套歪經的最終“終極未來”。
現狀解讀、工業化生產力的未來理解、再加上空想社的終極未來,這一套歪經,亦算是有頭有尾、人亡政不息、門徒有信仰、政策改革有目標且是可以根據“經書”推出來的目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