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的政策,怎么辦
王安石給出的方案,在詩里寫的清楚。
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
問題在于,這個方案本身,就是空想。
你大宋也好、大明也罷、大順也在內,算個什么東西,能做到如天持斗魁
你啥組織力啊
你啥基層控制力啊
你真以為人主就是黃帝,能四面而知天下細微事呢
一年十幾億畝土地,收不到2000萬兩白銀的行政能力,也配談如天持斗魁
這倒不是在給橫征暴斂唱贊歌。
而是。
我有本事收一億兩白銀的土地稅、但我不收。
和我也想收,但我沒本事收。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得先有收一億兩的本事,才有資格談“仁政”,我不收。
而你壓根沒本事收,嘴上卻掛上“仁義”二字,那就純粹是我當不了首富是因為我不想了。
不過,劉鈺也沒有追問這個,而是問道“如今有一些學問,漸成顯學。”
“即所謂均田、十一、造船、移民、墾扶桑。”
“先富小農,而后工商。”
“如此,市場可得。”
“如此,小農富,而為他人傭雇為工者,工資必高。”
“亦可算是如今條件下,蘇子由之所謂其貧而不匱,貧富相持以為久,而天下定之策。”
“此種顯學,甚囂塵上,神魂漸成。殿下以為,或可行乎”
“又兼或,有復古儒生之言,摻雜其中。以為成鄉約、變井田,加諸其上,則更進一步。”
這,在大順并不是什么忌諱。
一直以來,均田乃天下第一仁政的說法,就是政治正確。
辦不辦是一回事,這個說法會不會直接被抓住殺頭,又是另一回事。
這些說法,既然劉鈺說都是“顯學”了。
那么,李欗肯定是不止一次聽過的。
況且,這的確真的就是如今的顯學,尤其是新學派中顯之又顯的顯學。
早在當年劉鈺在松蘇主持下南洋的時候,和顏李學派那群人扯犢子的時候,這個想法已經在市面上出現。
而伴隨著扶桑的移民,使得一些東西,似乎真的可以實現。
之前諷刺顏李學派,說你們琢磨著人均五十畝地,壓根不懂算術,在這瞎想啊。
可現在
扶桑、南大洋,真的有幾十億畝土地可以耕種,而且氣候適宜。
小農夢想。
井田復古。
工商新學。
這三種原本說完全不可能摻和在一起、甚至可能是不共戴天的學說,竟然搞成了一種大雜燴的顯學。
不過,這個問題,難點不在于這是不是顯學。
而是,顯學可以在民間。
但是,顯學不能在朝堂宮廷有代言人。
除非,顯學不再是顯學,而成圣學。
否則的話你個公爵、你個皇子親王,成了顯學的“眾望所歸”,你想干啥
這是你這個公爵,還準備再進一步,準備在大順獲封個“安順公”
還是說,你這個親王,準備把這些顯學之士網羅府中,準備開天策上將軍府啊
甚至于,再低一點,不是王公,只是士大夫。
那你這是準備“以一人之力、而易天下之學”準備搞三經新義,改科舉,搞學校,以后取士皆以三經新義為標準答案
即便說,劉鈺說純粹是學術討論。
但學術討論這種事,處江湖之遠,倒是行;而居廟堂之高,搞學術討論,那就有點嚇人了。
最開始,李欗只是和劉鈺談自由貿易,眉飛色舞,甚至要搞新天下。這個,問題一點不大。
現在,劉鈺問這個,李欗就感覺到略微有些別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