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打了個哈哈道“此事,知難行易。”
“昔者荊公變法,而天下亂。總不能如前人所言,荊公就是大奸臣吧總歸是為社稷著想的。”
“如今,黃河還未修成,我看此事,日后再說。”
“待黃河道成如國公言后來人、后來事。”
“不過,是不是可以行折中之策呢”
折中之策、折中之策。
這些年,大順的政策里,最不缺的,就是折中之策。
各種折中。
既然說折中之策。
那么,也就是和稀泥。
劉鈺也不必問什么叫折中之策。
無非就是。
既不均田。
也不大改。
工商發展。
一切如常。
而以朝廷之稅收,行移民之事。
今年移一縣、明年移一州、后年移一府。
愚公移山、精衛填海,天下幾百州縣,百十年估計也就差毬不多了。
李欗不必說什么是折中之策。
劉鈺卻不得不問一下,看看李欗對于現實和經濟的理解,到底能不能擔得起一些事。
遂道“既說這折中之策,曾有人如此言說。”
“所謂征稅可以與太陽吸收地球蒸氣的作用進行比較,然后在雨的狀態下將它們分配到所有需要水來滋潤和生產的地方。而這些水,又蒸發回天上,不斷循環。”
“如果定期進行這種循環,則肥沃、滋潤、生機、發展隨之而來。”
“但是,當天空在它的憤怒中,在暴雨中傾瀉而出時。蒸騰的水就這么多,這里多,那里就會少。”
“無論這里有雨還是那里干旱,也無論這雨水有益或有害,可以認為,幾乎總是在年底被采取和返回的相同數量的水。”
“因此,僅分布就可以產生差異。公平和規律,它創造了豐饒。”
“水的循環如此,稅收亦如此。”
“而以稅收,作為移民遷民的支持,則有兩種意義。”
“最開始,水的總量是一定的,但這些水,降到了該降的地方。”
“隨后,隨著遷民、移民、墾殖,總的水也會增加。而就可以用更多的水,滋潤更多的干旱之處。”
“依靠稅款,支持移民和墾殖,作為移民和墾殖村社的前期支出。”
“那么,數年之后,這些墾殖者,既可以償還前期的支出。又可以土地稅、鹽稅等間接稅。如此循環,則總的水量越來越大,而可以滋潤的地方也就越來越多”
“這種說法,殿下以為如何”
李欗并未過多思考,笑著搖搖頭道“并不適用。”
“若這些可以墾殖的土地,在中原,甚至在遼地,那都好說。這么講,是對的。”
“但本朝現實,這些可以墾殖的地,在扶桑。那么,這個想法,就大錯特錯。”
“當然了,前面說,以水喻稅,代天行雨,使之潤旱而少澇,這個說法自是對的。”
“但后面嘛,就很不現實。”
“既在扶桑,數萬里之外若行英人十三州殖民地事,必不持久,數年必反。”
“而若想持久,從他們身上征稅,完成這個循環,就不現實。”
“其一,扶桑數萬里之外,一人遷徙所廢,不下百五十兩。只靠種植,幾年能還清前期支出”
“其二,對他們征稅,最多也就能用在遷民過去之后,安置、吃飯、等待收獲的這些事。”
“但,這些支出,是小頭。”
“大頭,是從中原走到海邊、再從海邊航行到扶桑。這個大頭,他們的稅,便毫無意義。”
“是以,此空想也,至少于本朝,毫不實際。”
“與其琢磨這個,倒不若說,繼續發展工商,而加工商稅,加大移民,作為折中之策。這個,或許可行。但要說,搞墾殖,以墾殖之賦,而為移民之資,并不可行。”
“此事,國公是在考教我呢。”
“國公在扶桑移民之法,并不是靠墾殖之利,而是靠工商之利。先挖金子后賣酒搓棉曬鹽,說到底是靠這些利潤,為工資,發給雇工。而雇工又拿此錢買地為農。到底來說,這錢來自于工商,而非墾殖。”
“我說的折中之策,也是一樣的道理。只是國公是在扶桑搞錢往扶桑移民。我不過以為,繼續發展本土工商,而得稅收用于遷民。”
“說到底,錢,還是要靠工商業來轉動。而不能指望墾殖之利,自成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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