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國的歷史經驗來看,歷史上的法國,顯然也算是先發國家了。是否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先確定私有制,再完成第二種私有制對第一種的合法謀殺,將是非常困難的
搞不好,既容易陷入普遍的貧困;又容易搞成高利貸立國;以及小農對皇帝圣君始終心存幻想;順帶還可能出現一大堆的以“永恒正義”、“仁義道德”、“君子國”、“十足勞動十足交換”為基礎的扯犢子空想社。
這些問題,想要系統地去解決,并不簡單。
需要流血、犧牲、覺醒、復辟、反復辟、起義、反抗,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繼,最終在斗爭中消滅對過去一些舊事物的迷信,找到自己的路。
所以,這些東西,也壓根不是李欗能解決的。
放到李欗身上,他現在問劉玉,是否認為修路基建,可以不惜代價,可以用任何手段,把這件事作為大順今后二三十年的頭等大事。
劉玉自然是支持的。
但他必須提醒李欗,必須要和大順的現實情況契合,這件事到底應該如何引導。
以及李欗必須得清楚,在山東搞強制贖買,以及強制贖買后強制儲蓄和強制工業投資的這點錢,根本不夠。
如果李欗想要干點什么,必須要學會一些社會分析、階級分析,明白自己到底該披著誰的皮,以及又應該給予誰好處。
雖然說,聽起來,李欗說的頭頭是道,好像已經有點明白新時代的一些東西了。
但是,理論是理論。
實踐是實踐。
其中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念及于此,劉玉也沒有立刻正面回答李欗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殿下肯定是知道三四十年前,西洋的兩個泡沫事吧”
且不說李欗是真的在大西洋打過仗的,就算沒去過的,這件事劉玉也常講,大順這邊知道的人當然不少。
李欗對劉玉問這個,倒是并不詫異。畢竟他本身就想著,可以學一下劉玉在扶桑搞泡沫融資的手段。
于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當然知道。然后又作洗耳恭聽狀。
劉玉笑道“殿下想沒想過,為什么當時的人,那么容易相信呢或者說,反過來說,為什么當時的兩場泡沫,都與專營殖民有關而忽悠這一切的人,并沒有在別的方向使勁兒”
這個問題,倒是不難。
李欗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那是因為,之前那些專營殖民、壟斷專利的公司,回報率真的很高。這算是之前各國的印度公司,做了個榜樣。因為之前那些類似的公司真的賺錢了,所以眾人對類似的事極有信心。同樣的,那些搞泡沫的人,也自然會拿這個說故事。”
脫口而出后,李欗恍然大悟道“國公的意思,是千金市骨無論如何,要讓人們真的看到修路基建的好處,然后才能把錢投入其中。以致讓九州之內,各省鄉紳商賈,亦想著修本省之路”
他以為是這樣的。
然而劉玉卻搖了搖頭。
“殿下所言,只是看了表象,未看到本質。那我再換個角度,問殿下。”
“為什么,修黃河遷民之前,我能籌到足夠的錢,遷民扶桑”
這個問題,當然也不難。
“之前下南洋、墾淮北棉田、乃至出征印度、對日貿易等等,真的讓商人得利了。而且,次次皆非假的,投入錢,真的能見到回報。”
劉玉點頭道“所以,這事,和三四十年前歐羅巴的那兩場泡沫,是一回事。”
“只不過,在歐羅巴,之前人們看到的卻是賺到錢的地方,就是專營殖民壟斷貿易的公司。故而求其形。這形,是專營壟斷貿易的公司。”
“而本朝,這形,就是朝廷的信譽。朝廷說,這里能賺錢,并且多次驗證了,是以資本真的相信。”
“故而,扶桑的事,和淮北棉田的事,以及對日貿易的事,表象上看,好像完全不一樣。但實質上,背后都是朝廷信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