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土司也有堡,但打起來只要架好炮轟一陣就能攻下。
按他們所想,有了大炮之后,堡還有意義嗎?
這羅剎人的堡雖然修的似乎卻是合于天道,但未必就真的這么難攻吧?
五百人的堡,硬攻要死個兩三千人,這可能嗎?
明末時候,天主教徒韓霖倒是寫過一本介紹棱堡的《守圉全書》,明朝也在雄縣修了幾個棱堡。
問題是大順記憶中,在雄縣根本也沒怎么打過仗。
沒打就降了,這棱堡也就根本留不下深刻的記憶,最多也就是個長得奇怪一點的堡壘,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之后大順雖然對天主教傳教士很寬容,寫書的韓霖也早早投順做了“禮政府從事”,還翻譯過《如何克制七宗罪》,力圖站在儒家的角度上融合天主教七宗罪和存天理、滅人欲;還寫過《圣徒信證》認為儒、釋解決了“我是誰”、“我要干什么”這兩個問題,如果融合天主教就可以解決最終的“我要到哪里去”,并且認為儒家一直沒解決“我要到哪里去”的問題。
此人一度成為大順朝內的西法黨領袖人物,可謂人不微言不輕。
然而隨著外部環境的變化,張霖的這本《守圉全書》并沒有泛起太大的浪花。
張霖寫這本書時的外部環境,是后金擁有當時東亞最強的炮兵、明軍野戰打不過后金,所以一些人琢磨著怎么修更好的堡壘。
現在的環境……后金已經被犁庭掃穴了,東亞最強的炮兵就在京城里;旁邊的對手全是弱雞,大順處在攻勢;最大的敵人是準噶爾,縮在西北,大炮也不多,沒有逼到大順在邊境修棱堡的地步;需要壓制的東蒙古諸部,連鐵鍋都得買,修防炮的棱堡那是有錢沒處花了;徐光啟所預言的將來大患西洋人,從海上來的話,水師固然打不過,但只要有一支野戰部隊不被西洋人登陸切斷漕運,那也不用擔心。
這種環境,棱堡防守的學問,怎么可能流傳?
一門學問是否廣為流傳,有時候要看是否被需要。
總的來說,大順對棱堡的了解,就是聽說過、沒見過、更沒有用幾十年戰爭和十幾萬具尸體得出來的實踐經驗。
只不過劉鈺的奏折上寫的過于詳細,完全站在守衛的一方破解了一下攻城一方可能用的種種手段。
看起來又非常有道理。
這就讓李淦不得不謹慎。
他對劉鈺的西學水平是相當認可的,不只是戴進賢說劉鈺學的不錯,便是后來劉鈺寫的《西洋諸國略考》也讓李淦覺得劉鈺不是那種順嘴胡謅的人。
出于這種考慮,李淦決定先嘗試著攻一攻羅剎在黑龍江上游的城堡。
順利的話,后續攻取,就讓蒙古貴族來陣前參觀大順軍威;不順的話……那就再議。
圍繞著這個整體目的,朝中做出的戰略規劃也很明確。
借助吉林造船廠的江船轉運后勤補給,大軍逆流而上,攻下羅剎人在嫩江的唯一一座城堡。
經由呼倫貝爾草原攻下羅剎人在黑龍江上游的城堡,切斷羅剎人對黑龍江下游的控制,將羅剎人的軍事力量分割。
占據黑龍江上游的城堡后,伐木造船準備,分兵順江而下沿途掃蕩幾座羅剎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