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辯理。”
“辯理,那是日后史學家要做的。我們要做的,只是簽訂條約。是非功過,留與后人。”
既然不準備講道理了,劉鈺的語氣也尖銳起來。
“如果道理有用,此時科斯坦丁尼耶還應該叫君士坦丁堡。你現在同我講道理,那么彼爾姆、梁贊、西伯利亞、喀山,這些被你們吞并的,又去同誰講道理呢?”
“況且,該講的道理我已經和貴方的薩瓦伯爵講完了。如果你們可以集結一萬人的軍隊去黑龍江,那么今天自然我也不會坐在這里和你談。既然你們不能,那你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這是我方的要求,我希望盡快看到貴方的回應,以證明貴方的誠意。冬天馬上就要來了,棱堡缺乏蔬菜,長久圍城,壞血病也會要了那些哥薩克的命。從歐羅巴派兵到這里也不現實,我希望您能慎重考慮。”
“如果彼得可以為了出海口和瑞典打一場持久的戰爭,華夏天子也愿意為肅慎故地打一場持久的戰爭。我天朝地大物博,至少不需要把寺廟的鐘都融了去鑄炮。”
“燧發槍、野戰炮,這些都是白銀和黃金可以解決的。恰好,我們不缺錢,法國人、英國人、荷蘭人也并不缺可以抵達東南亞的船。”
“三天之內,我需要看到您的回應。”
丟下對方不可能接受的談判要求,劉鈺做出一副愛談不談的樣子,主動權握在手,即便現在他是最希望迅速結束談判的人,卻必須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勢。
老伯爵被劉鈺忽悠出的“富庶”無奈了。
這不是覬覦富庶的時候,而是恐懼富庶的時候。
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
三天后。
老托爾斯泰伯爵拿出了俄國的條件:黑龍江為界。
劉鈺暗松了口氣,上來就直接拿出這樣的條件,意味著對方可以讓步更多。而自己,已經算是達成了皇帝的底線。
所以,他沒有接受,而是繼續用逼迫的語氣,否定了這個條件。
六天后。
俄國再次松口。
黑龍江以北五十俄里為界。額爾古納河作為黑龍江源頭,同屬上述條件。
劉鈺還是不松口,但為了表示誠意,原本沿著勒拿河畫的那條豎線,沿著緯度線向東橫了一道。
二十天后,東線再度傳來消息。
俄國在黑龍江上游的最后一座堡壘,解圍失敗。
從雅庫茨克抵達的八百援軍,和在那里圍城的一千朝鮮火槍手、五百府兵、部分水師精銳、和一些京營精銳、當地朝貢部落發生了開展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野戰。
俄軍損失四百,守軍突圍失敗,宣告投降。大順這邊傷亡大致相當。
這證明了老伯爵等人的判斷:沒有野戰炮兵優勢,大順的冷熱混編厚方陣,面對哥薩克至少可以保持不敗。
在東歐平原,五萬人規模的會戰,大順軍低機動性、笨重、過厚、容易被炮擊、易出現脫節露出破綻的弱點,會招致大敗。
但這種千余人規模的小型戰斗,劣勢并不大,可以依靠人數和炮兵數量彌補。
石勒喀河上的一座堡壘還在被大順軍圍困,沒有攻城,大批的當地部落這一次選擇站在看起來能贏的大順一邊。嚴酷的冬天馬上就要來了,這樣的天氣里不出三個月,被圍困的堡壘就會因為壞血病而喪失大半的戰斗力。
消息傳來,俄國人再退了一步。
或許是受了劉鈺直接以緯度線劃界的啟發,俄國人退到了劉鈺一開始的設想。以黑龍江江口以北五十俄里為界,沿此緯度線向西連接黑龍江上游。
作為回報和誠意,劉鈺拿筆把克里米亞問題劃掉,表示他剛剛聽說了克里米亞韃靼掠奪俄國人為白奴的行徑。
鑒于大順在法律層面上取締了奴隸和賤籍,對此消息感到無比震驚,所以決定不支持克里米亞韃靼了。并表示會派使者前往克里米亞,教化一下韃靼人,和他們講講道理,抓人當奴隸是不好的行為呢。
順便,派一些京城的喇麻“順路”去一趟土爾扈特部,慰問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