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使團南下,更是讓薩瓦伯爵確信了劉鈺當初的話不是恐嚇,無論是人口還是城鎮的富庶程度,俄國都不應該招惹這樣一個大國,尤其是這個大國已經開眼看世界,知道用波蘭王位、克里米亞和土爾扈特部族的事來威脅他們后,更是如此。
過了張家口,就是正式的農耕區,今年的雨水很好,北方自戰亂之后的抑制兼并也做的不錯,這是一個餓不死的年,對于此時而言可謂算是盛世了。
到了昌平,隨行的護送衛兵都被解出的武裝,槍支和作為“禮物”的大炮暫時被封存在昌平的軍營中。
這是在邊境談判時候就已經定下的規矩,劉鈺改動了一下拿皇的話,作為還沒有形成“世界禮法”之下大順和外國平等外交的一種規則。
“外交官拒絕五拜三叩首就是對天子不敬。一位中國的使節到彼得堡應該向沙皇施以俄國爵位或者高等文官一樣的禮。任何君主從來也不會把使臣當作與他地位平等的人。被派到土耳其的使節在受蘇丹召見時難道可以不穿要求的皮里長袍嗎?覲見中國皇帝卻要遵行俄國的習俗,這是沒有道理的。如果俄國的習俗是吻沙皇的屁股,是否也要天子脫下褲子等著舔呢?”
世界的“天子”還沒有,自然也就沒有世界的“周禮”,那就到哪里就遵守哪里的規矩。
實力對比之下,俄國人很順從地接受了這個條件。
薩瓦伯爵本來想要演示一下武力,表示在黑龍江所進行的戰斗不是俄國正規軍的力量,希望大順知道俄國還是很強大的,不要在后續的談判中獅子大開口。
但皇帝也給出了旨意:拒絕演武,看都不看。
所有隨行的士兵在昌平交接武器,不得攜帶武器入京。
大順京營的士兵也挑選出了最精銳的一批,沿途護送。
京城外迎接他們的,是主管京營操練的鄂國公李九思,以及禮政府的侍郎、鴻臚寺少卿,這個規格不高不低,正合適。
皇帝當然不會出面,而是坐在禁城等待使團去覲見。
靠近京城高聳大門的時候,那些跟在使團后面,背著筐沿途拾取馬糞的孩子一哄而散。
高聳的甕城上鳴響了幾門大炮,使團走的是安定門,甕城里的真武大帝廟也擺滿了香火,壓一壓羅剎使團里的隨軍司祭。
經過甕城的時候,薩瓦伯爵感到有些壓抑。
京城的城墻經過八十年前的戰亂和重修,加了很多的馬面,雖然沒有形成棱堡多層的結構,但厚重的墻基依舊給人一種難以摧毀的絕望。
薩瓦確信這不是火炮可以轟開的,一瞬間他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很難想象,八十年前,如今天子的祖先沒有大炮就攻下了這樣的城市,更難想想八十年前這座城市落入過韃靼人的手中。身在城下,讓他不免聯想到三百年前的君士坦丁堡。
這樣的城市怎么會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