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沒人看,飛到高處也著實不好穿裙子。
這種衣衫劉鈺也見得多了,他母親還有一副“cospy”的油畫,穿著一身米蘭板甲,脖子上的拉夫領比眼前這個更夸張,朝中的西洋畫師給畫的油畫。
朝中油畫畫的最好的是個米蘭人,漢名叫郎世寧。只不過這西洋畫被文人看不上,只說“西洋人善勾股法,故其繪畫于陰陽遠近,不差錙黍。但筆法全無,雖工亦匠,故不入畫品”。
按劉鈺的理解,這句話的大概意思就是:照片是藝術嗎?把油畫用光影往照片的方向去畫,只能算是工匠,可沒有筆法和藝術氣息。
倒是像劉鈺這樣的勛貴家庭,因為大順皇室故意挑唆他們與文官之間的隔閡,藝術欣賞水平只能算是附庸風雅級別的,遠沒那么高,對于這些能畫出陰陽遠近的油畫還是可以接受的。
他家里也有好幾套西洋人的戎裝,母親有板甲戎裝半身像、姊妹也有幾套洛可可早期風格的直徑三四米的鯨須撐裙。
有時候后院姊妹聚會飲酒的時候也會品品洋酒,穿一身西洋女子的衣衫取“飲葡萄酒必以月光杯”之意。
這一身衣服驚不到他,但敢把這一身衣裳從后院的cos娛樂穿到外面,著實有幾分勇氣。
再一想之前田平讓那些人都離開,似乎也更有道理了,叫外人看著可能會嚼舌頭。
下了車,劉鈺年紀大一些,田貞儀落落大方地走到了劉鈺身前,雙手抱拳,放在胸腹部中間,右手在上,左手在下,雙腿微屈,頭微微低下,道了個標準的漢人萬福禮。
劉鈺也急忙還禮,兩人平輩,頭要低到和屁股一樣高。荀子曰,平衡曰拜。注為頭與腰如衡之平。
“真是麻煩三哥哥了。”
“呵……不麻煩,不麻煩。這東西既做出來,本就是叫人用的,束之庫房,便和沒有一樣了。都說飛天之愿,我是盼著這東西將來人人都盼著試一試的,也算是引人好學。學問枯燥,好學者寡。譬如喂藥,總要摻一些蜜糖的。”
他也沒說什么虛言,怎么想的便怎么說。當初做出這東西的時候本就有這個目的,學問確實枯燥,以道為器,方能引人入勝。
很真心的一句話,卻讓田貞儀心里想到了許多,心道三哥哥這話說的當真有理,只是這話卻似話里有話。喂藥喂藥,難不成三哥哥也覺得,這天下病了不成?
再看劉鈺對她這一身古怪的打扮沒有半分蹙眉驚奇,心中也頗安慰,只道自己平日里猜想幻出的他,倒也真的沒錯,果然是個不會在這種事上驚奇的人。
如籠中的鳥,總會幻想外面的世界,施加了過多的美好,似乎只有暖陽春風湛藍空,卻無寒冰風雪萬里霜。
平日里聽田平說了許多劉鈺的故事,今日便故意穿了這么一身,卻要試他一試。如今竟和她想的一樣,心里自有一份滿足。
見過了禮,田貞儀咯咯一笑,說道:“若是別人見了我這一身打扮,多半要說傷敗風俗。平日里聽二哥說三哥哥與眾不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話音既落,劉鈺腦子幾乎連轉都沒轉,順嘴就來了句“華夏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
“貞儀妹妹這番打扮,颯爽英姿。今日既是來玩這飛天的玩意兒的,這一身正合適。便如書寫字畫,字不同,筆便不同。若簪小楷,卻不用狼北毫,反倒是尺長的斗筆,那可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