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不多遠就是營學,陳青海是熟面孔,日后雖不可能在本村社的營學當教習,但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領著劉鈺三人去旁聽了一節課程,算是營學下舍里最上等的課程了。
水平大約相當于前世的三四年級?學學認字,算數,加減乘除,阿拉伯數字,還有認識各種圖形。
又去女童的學堂看了看,難度比男童的要小,也就是認認字、加減乘除的水平。
營學教室之外的場地里,一些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正在那練習整隊,走隊列,聽左右。手里都提著一根長長的棍子,正在那學最近本的握長矛的正反手握法。
看的劉鈺渾身一哆嗦,心道這也不用把營學三舍法普及,就算是有錢能在全國普及到營學下舍的教育水平,這也是分分鐘拉出來幾百萬聽得懂左右、自小知道排隊站隊走隊列的軍隊。
又看了一陣,劉鈺問道:“這些人里,不能襲良家子身份的,朝廷不招兵嗎?”
陳青海搖搖頭。
“招,但是去的人少。若無良家子身份的軍籍,只是當兵,一個月那點銀子,遠不如在家里幫著忙碌了。朝廷把良家子的身份卡的極嚴。民籍從軍,要砍人砍到上騎都尉,才能蔭一個老五營良家子的身份。”
跟在劉鈺后面的康不怠補充道:“公子,所謂,兵貴精不貴多。若厚軍餉,拿不出錢。若不厚軍餉,恐有‘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之怨。”
“況且如今本朝尚未到強征所有良家子子嗣從軍的境況。既有良家子籍,弟弟們也算半個莊農,父親若在父親為家主,父親若不在襲良家子身份的便是家主。若外面有產業便分家,若無產業,就是襲良家子的在外打仗,弟弟們在家務農。如此,朝廷也不敢強征,否則良家子皆有怨氣。”
康不怠一語道破了其中的關鍵,劉鈺思索片刻,也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襲良家子籍的出征,家里的地總要有人種。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永業田之外的產業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雇長工的,這時候弟弟們其實就是個在家的勞動力。
朝廷當然知道這些不能襲良家子但自小上過營學的是上好兵源,但并不想為了這些兵源就得罪龐大的良家子階層,默許了襲良家子的對弟弟們的壓榨。
除非真到了有改朝換代之亂的時候,才可能大規模征調這些良家子階層的弟弟們……然而那也是飲鴆止渴,一旦連這些人都征召,良家子階層的生活必然因為缺乏勞動力而迅速下滑,不可能再保持下去了。
理清楚這里面的關系后,劉鈺雖然眼饞這些兵源作為新軍,卻還是忍痛將其過濾掉。
后近代的征兵體制不適合大順,還得走軍官團加“賊配軍”募流民的路線。
想到這,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個完全出自一個十幾萬戶小特權階層的軍官團……怕不是什么好事。
真要到了那一天,恐怕要裹挾著整個帝國滑向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
陳青海聽劉鈺微微嘆氣,以為劉鈺是心疼這些良家子生活也苦,想著劉鈺許是青天大老爺,便也大著膽子說了一些別的。
“劉先生,十一二歲就要選拔入營學內舍的。各個府都有幾所內舍營學。再三年,考上舍。”
“若說起來,其實也不公平。雖說一般良家子家里也都有大牲口,但會騎馬和把馬騎好,卻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