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在數年后迫使日本開國,先要掐死的就是日本的伊萬里燒瓷器,再掐死絲織業,這樣就能讓日本成為一個出口大米和金銀銅硫磺的地方,反正其其余資源匱乏,也不怕在這么嚴重的剝削之下還能發展起來工業。
初步工業化的商品沖擊,必然要帶來小農經濟解體、農夫破產的慘劇。
日本不慘,大順就得慘,整個東亞,百年之內只能容得下一個初步工業化國家。
在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各種說辭,此時更是滔滔不絕,講起來許多歪理邪說。
只是這些歪理邪說,讓德川吉宗大感興趣。
能不能挽救饑荒,現在看來大約是能的。這個疲憊大名的說法,也有那么一點道理的。
翻看了一下這本《番薯考》,上面用詳實的記錄和數據,證明這東西確實可以在日本推廣。
最關鍵的,還是不占好田,可以在一些山坡上種植。葉子也可以吃。
劉鈺又道:“日本自古就是食草民族,我來長崎,連牛肉也不曾見過,山羊綿羊都不曾見。這番薯不但可以吃根莖,還可以吃葉子。都說農民像芝麻、越榨越出油,這個是很有道理的。若是種植了番薯,便可以把‘芝麻’再榨出最后一滴油。”
作為儒官,青木昆陽實在是有些不想繼續翻譯下去了,心想這樣的話,這個人是怎么說出口的?
再一想劉鈺的所作所為,心中無忠義,無君無父,只有自己,只愛錢財……他也只能微微嘆了口氣,心道此人的良心,大大的壞了。
然而后面的話,讓青木昆陽徹底無語了。
“所謂禮者,上下尊卑之別也。上所能用而下不能用,下固知上下之別。日后,待番薯普及,便可規定,武士可以吃米,農民只能吃番薯。若是吃米,則以經濟犯捕捉。既然番薯可以吃飽,那么為什么要吃米呢?”
“反正貴國的農民如今也吃不起精米,只能夠吃些米糠麥飯之類,番薯普及,這并不會造成米賤傷及士農的情況。”
德川吉宗聽得饒有興致,但也不好表現出來,便道:“若能救濟災荒,這是好事。你所著的《鑄幣論》也大有道理。按你所言,元祿改鑄,金銀錢中多加錫鉛,以至物價飛漲;正德改鑄,金銀太足,市間錢少,米價便低。若能再行改鑄,或可控制米價。”
“只是汝等前來貿易,只在意金銀銅,于俵物等并不在意。新井白石言,金銀銅者,若骨,不可再生。難道汝等除了金銀銅,就沒有其余的貨物可以得利了嗎?”
說起這個,劉鈺也是萎靡了精神。
心道,是的,沒錯,除了金銀銅之外,別的你們也沒有什么了。倒是有硫磺,然而這貿易量也不大。
天朝不敢說無所不有,但就現在而言,別的手工業能產的東西,天朝還真看不上眼。
別說日本了,便是法國英國又怎么樣?還不是年年貿易逆差?無貨可賣?
“除金銀銅外,米亦可。所謂,谷賤傷農,士農為國本。米若不吃,三年便要**。日后若是米價過賤,或可買米。除此之外,實不知還能販賣些什么。”
這本就是劉鈺的想法,日本資源太缺乏,也就能把日本的那點金銀銅都摳走以作起步之用。再剩余的,若是能夠打開貿易,市場倒也不小,當第一桶金應該是足夠了。
德川吉宗也知道,現在討論賣米的事并無意義,至少一兩年之內,米價都會居高不下,遂道:“若是災年繼續,汝等亦可販運糧米來長崎,可用金元購買。你既有獻鑄幣法,又獻《番薯考》,我亦不可食言。長崎信牌,唐商共二十五張,汝可得十三張,以作汝‘三窟’之用。只要你還來長崎貿易,信牌便永不變更。”
“除此之外,若能運來糧米,則不再信牌貿易之內,只是沒有銅為返貨。每百石米,可攜生絲砂糖等貨物若干,皆以金銀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