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只需要走完最后一段路,經由賽里木湖,繞到伊犁河谷的奇努克城,就算是立下了不世奇功。
一路上也沒打什么仗,靠著牛羊作為食物,殺了一大堆的馬匹和駱駝,吃的暫時還能應付。
劉鈺也不擔心準部和自己繞圈子,天山以南,準部根本不敢去。
那里都是包頭巾戴帽子的,準部可以借助帶路黨統治,但卻不敢撤到那里。一旦南邊的人知道準噶爾部敗了,殺起來絕對不會手軟。大順這邊終究是天朝,過多殺戮不好,可南邊確實把他們看成卡菲爾的,又有之前的仇怨,殺不干凈才是見鬼了。
北邊的羅剎人也不敢收留,現在俄國正卷入歐洲的戰爭,歐洲才是精華本體,青州軍的實力如此可怕,俄國人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沒事找事。
真要是搞出來個法、土、中三國同盟,俄國人哭都沒地方哭去。當年在北邊又是鳶尾花、又是新朝雅樂,那都是嚇唬人的。如今要是敢收留準部,那是真可能成真的。
劉鈺知道準部要完,也知道可能西路大軍正在和自己搶攻,甚至猜測皇帝應該會接受大策凌敦多布的一些條件。但這并不妨礙他猛攻,投降一方的條件,永遠是接受投降的一方提出來的。
投降之外,還有個不接受投降,自古滅族的族群多了去了,大順得有讓其滅族的能力,才能談出一個更為有利的臣服條件。
眼看著大功在前,參謀部的人坐不住了,他們向劉鈺提交了一份大膽的計劃。
“大人,準部尚有一些殘兵。若其不接受臣服的條件,必要尋機與我決戰。大人何不帶兵走賽里木湖的草原一線,卻分出一支奇兵,千余人就足夠。”
“從這里翻越科古琴山,急行軍直插奇努克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若敵相救,則大人隨后掩殺;若敵不救,則我破城,俘其妻妾子嗣,亂其軍心?”
吳芳瑞說出了參謀部擬定的“子午谷奇謀”,奇努克城就是準噶爾部的統治中心,那里有城,有店鋪,有葉爾羌上貢的糧食,還有準部貴族的家眷,以及之前抓獲的葉爾羌的黑山派、白山派的教團領袖,還有耕地和毛呢紡織作坊。
對這個大膽的計劃,劉鈺略一思索,便覺得大為可行。
他不是很在意別的東西,真正在意的是“黑山派、白山派的教團領袖”,都被準部扣押在奇努克城。
陜甘地區的綠教,此時還是哈乃斐派為主流,逐漸世俗化,大順也牢牢把持著執法權和行政權力。
葉爾羌的,則是蘇菲派的納格什班迪耶教團,這個教團劉鈺在前世也常聽,在敘利亞、伊拉克、阿富汗都鬧出了好大的動靜。
被準噶爾扣押的和卓,其實就是“賽義德”的波斯轉音轉譯后的稱呼,自稱是法蒂瑪后裔,真正的“圣裔”,然則實際上是自封的。
這群人的存在,也正是劉鈺力主留下準部的真正原因。
陜甘已經有些世俗化的哈乃斐派,最好還是有一道黃教阻隔,不要讓蘇菲派的納格什班迪耶教團傳過來。
哈乃斐派不是蘇菲教團的對手,真要是沒有了阻隔,那大順起家的西京,日后必有大亂。
現在也不知道皇帝考沒考慮到這個問題,吳芳瑞說起奇襲奇努克一事,劉鈺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心道何不來個先斬后奏?
吳芳瑞并沒有考慮這些宗教上的問題,參謀部的想法便是不管準部到底愿不愿意接受大順的條件,先打了再說。
打了再談,邊打邊談,而不要他們說和談,就放著這么大的優勢不打了。
如今大軍必要走賽里木湖,轉向伊犁。
路途好走,也更容易獲得補給。
沿途數戰,給參謀部的人帶來的極大的信心,認為一千余人完全可以完成這一次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