瘧疾、蚊蟲、登革熱、熱病,不說十不存一,但三分之一的死亡率不在話下。
有時候,聽起來這句“天朝地大物博無所不有”有些自大,可放到此時此刻,只是很謙虛地訴說一個事實。
如果沒有前世的記憶,放在此刻,其實吏政府尚書的話才是為國之言,劉鈺真的就是杞人憂天。
以史為鑒,沒有一個政權是因為東南海上的入侵而崩潰。
以現實推理,英國公的話也說的很明白了,前朝和荷蘭英國的沖突,是因為沒有放開貿易。
現在大順放開了貿易,西洋諸國為什么要來打大順呢?圖什么?
所謂殖民地,還是那句話,有錢的不是呂宋和巴達維亞,有錢的是西班牙和荷蘭。
占下那里,某種意義上講,反而是不利于貿易的。就像是鄭成功猶豫是否攻下呂宋,就必須要考慮對西班牙貿易的百萬兩收入。
而且東南亞是不是殖民地,對大順來說真的沒有區別。沒有一個東南亞小國敢對大順搞貿易禁運,或者說殖民地政策中很重要的一條不準發展本土工業,也根本就不存在,東南亞存在能和大順競爭的手工業嗎?
缺糧了,用絲綢瓷器去東南亞換呀;缺香料了,荷蘭人為了彌補貿易逆差,一船一船的香料往廣東運,就盼著能抵償一下貨款。
大順不產白銀,可大順偏偏又是白銀貨幣。
大順的央行是歐洲的殖民地金銀礦,發鈔權在歐洲人手里,經手人就是海關貿易。
見過政府的軍隊向央行開戰的嗎?
大順不需要重商主義,因為手工業太強,以至于自由貿易卻取得了重商主義最想要的東西,貴金屬。
開關如此,不開關的走私還是如此。
這種天然的重商主義,使得海軍真的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逼迫日本打開國門、搶奪香料群島,這是兩個海軍有意義的方向,也是唯二兩個可見短期利益的方向,可這兩個方向此時都不能說。
這時候若是說建設海軍是為了對日開戰、對荷開戰,那必然又要遭到極大的反對,一句窮兵黷武毫不為過。
面對反對者的詰責和質問,劉鈺只能把問題往“未雨綢繆”這個方向上靠。
“閩、粵兩地,自來田少。前朝廣東還在吃廣西的米,而如今廣東的米,多半來自南洋。閩地亦是如此,臨海多富,而糧米皆來自南洋。”
“人不能一天不吃糧食。若是有朝一日,忽然那些南洋小國不準售賣糧食了,怎么辦呢?”
“朝中諸位,又對南洋諸國知道多少呢?”
“那荷蘭國,為了能夠控制香料,逼迫當地的人不得種植一粒米,只允許種植香料。這樣,荷蘭人就能用便宜的糧米換取大量的香料。”
“西洋人在南洋日益深入,南洋于國朝,早已成為閩粵兩地的米袋子。若是南洋被西洋人控制,一旦生出害人之心,不準糧米外運,閩、粵等地又會有多少人餓死?多少人無以為生?”
“諸位大人說什么,臨近有戰再造船不遲。就算造船可戰,等造船出來,只怕閩粵已經荒廢。這樣的責任,誰能擔待的起?”
“若有一支海軍,則海軍所至之處,皆為國土。那荷蘭國,相距南洋八萬里,只要海軍能抵達,巴達維亞便是荷蘭的,香料便是荷蘭的。英圭黎國,距離阿美利加相隔一個大洋,可海軍能至,則阿美利加的棉花、靛青、蔗糖、煙草等,皆是英圭黎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