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伸出手指,在嘴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笑道:“差不多。”
“嘿……這可好了。西洋人能賣的東西本就不多,守常兄這么一搞,西洋人更是只能一船船的往這運銀子了。”
在海關干了一陣,田平已經大致摸清楚了西洋人賣的貨。
瑞典人最慘,除了裝西班牙銀元外,來的船幾乎是空的。
荷蘭人最滋潤,南洋的紅木、香料、歐洲的上等呢絨,這些還能在這里換一些銀子。
法國人半慘不慘,呢絨貨比不過荷蘭英國,但是鐘表、掛毯、象牙之類的小玩意,法國人還是能賣出一些的。
英國在印度還沒站住腳跟,大順,尤其是松江地區很需要棉花。然而在全面摧毀孟加拉的手工業之前,棉花運到這里也賺不到錢,印度棉布在大順又根本賣不出去。雖然印度此時的日均工資是2克白銀,人工成本比大順低,但是質量和生產效率還是抵消了這種優勢。
大順不是黑叔叔,拿幾個玻璃球就在這換到黃金白銀的故事,只存在于幻想和神話之中。
田平望著這些西洋式的房屋,感嘆:“守常兄,咱們的貿易公司要是能把貨直接賣到西洋就好了。”
“我是這么想的。你看啊,這些西洋人的船,大部分都是空來,運著銀子過來。然后把咱們的貨運走,海上數萬里之遙,而且沒貨往咱們這賣,等同于就是跑單程。可即便只是跑單程、即便遙有八萬里,這些西洋人仍舊樂此不疲。”
“都不用腦子,就是用屁股想想,這知道這里的利有多高。咱們去倭國,跑單程還嫌賺的不多,還想著往回捎一些銅呢。”
劉鈺失笑,忍不住搖了搖頭。
“田兄,這英、荷、法、瑞等國,都是有壟斷權的。他們的商會花錢壟斷了從好望角到這邊的貿易……你就算把船開過去,也站不住腳的。人生地不熟不說,人家真金白銀買來的壟斷權,多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啊,哪有那么容易?”
“啥時候咱們的軍艦能開到歐洲,商船才能跟到歐洲。否則的話,你連岸都靠不上。不過田兄這想法可是一點沒錯,真要是能運到那邊,的確是大賺。但這不是能不能運過去的事,而是運過去能不能賣掉的事。你可能不知道,英國是有法令不準國人穿棉布的;瑞典禁止瑞典東印度公司的中國貨在瑞典本土售賣;法國對絲綢和瓷器征重稅;英國連茶葉也是重稅,北美殖民地走私橫行。”
“西洋人閉關鎖國,想要賺大錢,還是得炮艦外交,逼其自由貿易、撤銷壟斷權和壟斷公司才行。是以兄弟我非要建海軍。”
若是三五年前,田平很難理解這些東西。
現如今,他入了萬把兩銀子的股在海外貿易上,哪里不知道這其中的關鍵?
一天天看著西洋船空船裝著銀元跑單程,傻子也知道把貨運到西洋、西洋若是開國貿易,那可是數倍的利潤。
利益相關,屁股自轉。
“守常兄說的是啊。我是支持建海軍的,若是能讓倭人開國,想來咱們的分紅又能翻一番。若有這樣的收益,我是懶得去買地的。江南的地好,可是買不到;京畿的地也行,奈何抑制兼并甚嚴。”
“其實,自從守常兄把一些股份給了咱們自己人,朝中勛貴們多多少少也知道這海上貿易多賺錢了。只是……守常兄說甚么自由貿易,卻不可如那些儒生一般,說些道理說的自己都信了。自然是盼著西洋人自由貿易,我朝還是把壟斷權給咱們的……哈哈哈哈。”
兩人都是大笑,這種雙標玩的純屬,也非是一日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