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思索許久,實不知英夷是如何保證不至民意滔滔,控訴與民爭利的?按你說,這英夷王,也非是那種君言即法的人物。”
劉鈺想了想與民爭利的定義,說道:“陛下明見,這東印度公司本就是與民爭利。不過,一則方便稅收,錢能入王室手里;二來,便是不要吃獨食。其實英夷的東印度公司也多次出過問題,只是發行新股,讓那些呼喊與民爭利的都入股,便無人再喊了。”
“至于國朝如今的貿易公司,之所以無人呼喊與民爭利,是因為他們本就無利。倭國閉關,誰有本事拿到倭國的貿易牌,誰才能貿易。”
“日后若是倭國開關,那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但就臣所見,與國民,不組貿易公司為利。但于政府、內帑、國庫,組貿易公司有利。各有利弊,這還請陛下圣裁。”
皇帝心想,這還裁什么裁?自然是允許組建貿易公司,允許壟斷權。
至于什么自由貿易有利國民,前明走私橫行,與民的確多利,可是朝廷沒錢,能做什么?
若是這天下只是東南一隅,怎么都好說,可如今天下的局勢就是在東南收稅貼補別處,這就沒辦法了。
只靠海軍和海關巡查,海岸線漫長,一旦倭國將來開放貿易,那是防不住的。
不如一股腦扔出去,包稅,真要是有走私的,貿易公司的船就會把他們抓住。
至于多有不滿者,皇帝聽完了劉鈺“不吃獨食”的解釋,心想這也不難
。勛貴如今多有入股者,吃這口食的,有勛貴,有皇室,還有沿海海商,其余人便是呼喊幾聲與民爭利,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但他想問的,還不是日本的事。
“你前些日子說,要派船以護送瑞典國被準部俘獲的人歸國為名,派船前往歐洲。朕在想,既然這英、荷、法、瑞等國均能組建東印度公司,也就是說,除其公司之外,西洋諸國并無私商能夠來華貿易?”
劉鈺不知道皇帝想要問什么,心頭略微感覺到有些奇怪,有點警覺地考慮了一番后,只能點頭。
“是的。”
“那么,朕若想組建歐羅巴公司,授予壟斷權,則需要海軍能夠擊敗英荷法西,迫使其開關貿易,收回其東印度公司的壟斷權;還要關閉口岸海關,不準西洋商船的貨入港,只能由歐羅巴公司的船運送西洋貨,對吧?”
劉鈺已經聽出來有些不太對勁了,可這說的也是事實,只能稱是。
“那肯定做不到。那么,若是朕將對西洋的貿易全都收為官營呢?由內帑出錢,照著貿易公司的方式,授予壟斷權。只允許西洋人對有壟斷權的商會進行貿易。如此一來,得利必多,百倍關稅。朕便可每年多拿出一二百萬兩銀子的內帑興建海軍,如此可乎?”
“錢在商人手中,他們又不出錢造艦。朕想要投錢,又無錢。若能如此,我看對國朝大利。”
“以西洋各國每年數百萬兩的貿易額,朕每年至少能多得三百萬兩銀子。如此,每年朕可拿出一百萬兩移民西域、鯨海;一百萬兩改土歸流;一百萬兩投入海軍。”
劉鈺反應了片刻,略一琢磨,嚇得魂兒都沒了。
心道這娘個腿的不就是一口通商?
臉色劇變,嘴里連聲道:“臣以為……萬萬不可。臣懇請陛下不要如此。如此于國無利,只有大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