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黨炫明的感慨完全不一樣,齊國公的感慨要多的多,看得出神情也極為激動。
幾年風霜,看上去老了許多,畢竟大半時間都在路上,俄國這樣的破地方、西伯利亞的苦寒,太過熬人。哪怕只是路過,也必是吃了不少苦。
將自己剛從舅舅那出來的事一說,不免談到了黨炫明對這一次歐洲之旅的見識。
“他們這些娃娃,懂的什么?正是鳥之所見,食也;魚之所見,水也;士之所見,義也;圣之所見,道也。”
“我走了這一圈,感慨良多啊。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西洋人有些東西,天朝還是要學的。”
從黨炫明的態度上看,劉鈺倒真的沒覺得黨炫明有些驕傲自大,愚蠢無知。
而是歐洲的制度,此時真的沒什么可學的。在文化上,天朝也依舊還有極大的優越感。
真正的實力隱藏在表面之下,很難說歐洲忽然爆發式的增長,到底算是量變引起質變,還是機緣巧合之下的一種忽然。
單就現在來說,哪怕到瓦特改良出蒸汽機,不要說東方,就連那么近的法國也是反應了好久,直到紡織業受到沖擊之后才做出了應激反應。
倒是齊國公的感慨良多,如今激動,讓劉鈺頗為好奇。
“當時在法蘭西,法國人邀我去看攻城拔寨,我就明知這是法國人在展示國威。雖說最后鬧個了笑話,但我也是驚慮不安吶。”
“好在還未回來呢,就聽說天朝軍改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來了。守常,這件事做得好啊。若不然,這一次我回來,也必是要向陛下上疏,力陳軍改之事。”
見又是說軍隊的事,劉鈺不想談這個,而是謙虛地揭過去后道:“我在舅舅那,聽聞陛下欲將外交部委予國公?”
“不只是外交部。”齊國公不由嘆了口氣,皇帝讓他管的事,他覺得有些頭疼。
“又叫我主管翻譯西洋書籍。這一次三四萬兩銀子的書,又非是孔夫子時候的竹簡,滿滿幾十大車的書,成千上萬。我雖不直接去做通譯的事,可翻譯的人手不足。”
“懂西洋語的,未必懂書中的內容。朝廷禁教,而懂西洋話的,天主教徒居多,陛下是不愿意用的。你可懂我的意思?”
翻譯外來書籍,齊國公就是掛個名,做一下組織工作就是。這種事本來也是勛貴們的日常,劉鈺的父親還掛著名,為表達對前朝的重視和新舊交替,還掛名修明史呢。
齊國公的意思倒也好懂。
朝中,或者天下,懂西洋語言的人,其實真的不少。
但是,很多懂西洋語的人,精通的是《圣經》,而不是科學。
哪怕如前朝徐光啟那樣的人物,幾何原本的后半部,也看不懂,只能等著利瑪竇翻譯。
但利瑪竇就是用這東西來釣魚的,哪里肯一次性翻完?之后的來的幾個傳教士,水平也都有一般,好在之前朝廷出了幾個人物,總算是翻完了。
可那都是兩千年前的書了,這一次搞回來的一大堆書,翻譯起來可就麻煩了。
尤其是正值朝廷禁教的背景,前朝也曾有過一個龐大的“翻譯計劃”,可那個計劃里的大多數書,都是些宗教類的書籍。
這一次肯定是要剔除宗教類的書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