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町外,跑來看熱鬧的農夫越來越多,膽子也越來越大。
劉鈺知道他們在盼什么,攻下城下町時,那些農夫齊聲為自己叫好的那一聲“嘿嘿吼”,已經證明了民心可用,剩下的就只是把這些民心激發出來。
花了一筆錢,平價從米鋪買了一些稻米,雇傭了一些人,就在城下町東邊的空地埋鍋造飯,請這些自己種米卻可能沒機會吃過大米的農夫吃白米飯。
據說曾有這樣的故事,兩個大名交戰,城市被圍,圍城者斷水。城中就用白米給馬洗澡,而外面的士兵很多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的大米,竟把潔白的大米當成了水流,認為城中尚且還能用水給馬洗刷,可見必有水井,遂撤圍。
或許有點夸張,劉鈺一開始還不怎么信。
可當他見到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倭人農夫,在米飯蒸熟之后,可以連咸菜都不用一個人吃了一斤生米做的飯之后,他覺得似乎應該可能是真的。
米也就一二兩銀子一石,每天買上個四五百石,一兩萬斤,花不了幾個錢。
若能攻下高知城,不算其背后的政治意義和戰略影響,想來上面那么多豪商,只看金銀的話也能保證回本。
城下町攻下的那一天開始,有些農夫已經在這里吃飯,如今已經吃了三日,呼朋引伴的傳播之下,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
從城下町那些放高利貸的商人手中拿到的一小部分地契文書,在這些農民吃飽之后,一一念出了他們的名字,將這些地契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歡聲雷動中,還有更多的農民心懷期待,因為他們的地契還沒到手。那些人躲在高知城中。
眼看著別人的地契都被火燒掉,想著持有自己質押文書的人還在高知城中,許多農夫望向遙遠的高知城,心想原來吃飽白米飯的滋味,竟是這樣的。
如果能夠拿回質押的文書,如果能哦實行三十稅一的仁政,自己難道不也可以天天吃白米飯嗎?
嗆人的青芥抹在眼角旁,劉鈺飽含熱淚地沖著這些吃了三天白米飯的農民,聲音哽咽地做了最后的鼓動。
“百姓們,天朝乃禮儀之邦,此番來,只為施仁義、行仁政。不取寸土。”
“我們終究是要走的,就算今日燒了地契和質押文書,就算今日說了三十稅一,若是武士老爺們、領主們日后反悔,又怎么辦呢?”
那些已經拿到文書的,心一下子涼了。
是啊,唐人是仁義之師,不取寸土,唐人走了之后該怎么辦呢?
那些豪商和藩主關系密切,武士老爺們會允許他們只繳納三十分之一的貢賦嗎?
就算拿到了質押文書,將來還不是可以索要回去?
數千的百姓跪在地上,高聲請愿道:“請大人留下!請大人留下啊!”
“領主怎么可能會行仁政呢?”
“大人請不要走啊。大人若是走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該怎么辦?”
劉鈺“灑淚”道:“我有我的仁義,我若留下,豈非是為了取土而來?為人,豈能無信?”
“不若這樣,待我攻下高知城,抓獲你們藩主的家臣和那些豪商。我來作保,要他們不得違背仁政,不可再收回你們的土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