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高知城,你們無需沖殺,我來替你們討回你們應得的一切。只是雖不用你們沖殺,卻需你們拿起你們的農具,助我一力,可乎?”
本來已經心涼的人,此時再度又燃起了希望。
既然唐人可以作保,或許真的就能實現這些唐人所說的仁政。
眼前的這位大人是如此的好人,如此的誠實,如此的守信,他還有可以把不可一世的武士老爺打的屁滾尿流的軍隊,這樣的人作保,還有什么可擔憂的呢?
白米飯的滋味,真的太好了。
如果真的可以實行唐人所言的仁政,日后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飯了。
只要這些唐人可以攻下高知城,可以把藩主的武士近臣抓獲,把那些豪商抓住,和他們簽訂契約,不準盤剝,想必藩主和武士老爺們一定會遵守的吧?
武士,也有他們的榮耀啊,而誠信難道不正是其中之一嗎?
只要這些唐人作保,不但可以保證仁政得以實施,還可以讓領主和武士老爺們對此事再也不追究,這就太好了。
再度回憶起一頓吃飽白米飯的感覺,數千農夫紛紛道:“請大人做主!我們愿意干。”
見人心可用,劉鈺正色道:“好,各戶有心者,明日即可拿著農具前來。家中有女子者,可趁夜晚編織竹筐、木筐。每個作價銀錢,當即交付。”
“各人回到本村,本鄉,可將今日我所說的話廣為傳播。”
“如今已是六月,眼看稻米就要熟了,若能做成,今年你們就能頓頓都吃白米飯了!”
號令一下,數千農夫紛紛朝著家里狂奔。
或是叫女人連夜編織竹筐、草笸籮;或是自己呼朋引伴,將這幾日經歷之事大肆宣揚;亦或是悄悄從懷里摸出偷偷藏著的飯團分給家里女人孩子。
這些倭人鄉民離開后,軍官們都興奮起來。在他們眼中,明天只要有個幾千人趕來,就可以在一天之內填平壕溝和沼澤。
而那,幾乎是攻取高知城唯一的障礙。
唯獨幾個心地善良的軍官感嘆不已,搖頭道:“大人何必騙他們?就算逼著那些人簽了契約,難不成就真的既往不咎?就真的能三十稅一?”
“我等這幾日也研究了一下倭人的制度,別說三十稅一,便是十稅其二,只怕倭人都沒法養這么多的武士。”
“我朝亦知前朝教訓,兵是募來的,必要花足了錢。兵若不穩,宗廟必隳。倭人又不傻,武士也非軍戶農奴,怎么可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農兵分離之下,若對農民仁,則對武士不仁。武士不穩,其國必亂,倭人絕不會允許,也不能答應。”
“大人何不直接按那倭人師匠所言,分鉅橋之粟、鹿臺之財?我等軍勢強橫,倭人百姓亦看在眼中,只要振臂一呼,必然跟隨。”
劉鈺失笑搖頭道:“農民很狡猾的。除非到活不下去的時候,誰人造反?豈不聞,歷來皆是反奸臣不反昏君?你們不讀《水滸》?趙王君是好的,高俅是壞的。”
“天朝百姓,造反經驗豐富,漢高、明祖皆布衣而成大業。又有《水滸》等書流傳,《西游》更直言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倭人造反,尚未有此等經驗,心存僥幸幻想。”
“天朝自有國情在此、倭國亦自有國情在彼,豈可不知變通?”
“既存幻想,那便順著他們,只說作保簽契約,他們便敢來。若說誅暴虐之君,他們吃飯肯來,做事卻未必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