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世用點頭道:“市井之間,誰沒讀過?”
大順又非蠻夷,對明朝開國的事還是贊許的,理由也很簡單:你朱元璋能解民于倒懸,我大順亦解民于倒懸,你做得,我亦做得。這本書又不曾封禁,流傳甚廣。
劉鈺的父親還曾拿這本書給劉鈺做個例子,鼓勵他學學郭家出的定襄伯,也不是靠襲爵還是打出來的。
“史兄既讀過,想來也知道市井間的傳聞,說是此書乃前朝郭勛找門客幕僚做槍手而寫成,便是為了突出鄱陽湖水戰,郭英射死陳友諒事。其中真假,難以分辨,可市井皆知是郭英射死了陳友諒。”
“史兄做間于江戶,所經所歷,可堪傳奇。加之國中又少有人知道倭國到底何等風情、習俗。待倭國事一定,史兄何不找人,亦作小說一本?”
“備說昔年臥底江戶之事,亦或說說自己與倭人第一劍客、第一弓取之類較量的事。反正無人知曉真假,史兄便可勁兒吹便是,加之有異國風情,市井間傳播必廣,這豈不也算是揚名了?”
劉鈺的語氣像是開玩笑,可也不全是開玩笑,若真寫成,這本書還是有些意義的,不只是一本小說,更是親歷者的第一手資料。
可能史世用印象最深的,不會是江戶臥底的那段時間,而是這一次土佐之亂。將來若能加在書中,叫人看看當年的第一弓取,最后也興嘆皆不如火槍,在市井間傳播出去也大有好處。
“史兄若是缺錢,我可以幫著找人做槍,這不是正好?常言道,為細作者,名字無人知曉、功績永世長存。待倭國事一定,史兄這番經歷,自可寫出,便是名字無人不曉、功績永世長存。”
史世用怦然心動,嘿笑一聲,心動歸心動,可多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心道這三國不是諸葛亮寫的、說岳也不是岳爺爺寫的,實在沒聽說自己寫自己的經歷做小說,難免叫人覺得有自吹之嫌。
可再一想,自己在江戶那段時間,也的確如劉鈺所言,頗會了倭國的不少高手。弓馬槍槊之術,他自狂傲,也確實和一些高手較量過,只要稍微添油加醋一番,倒也不失為一件妙事。
略琢磨了一下,不由問道:“鷹娑伯這不是另有什么目的吧?”
劉鈺笑道:“也不能說絲毫沒有。只是之前我也看過不少市井小說,說岳也好、掃北也罷,這北朝看上去就是國朝的模樣,除了人名古怪,實在看不出那是北國風情。史兄是真經歷過的,也算是為個榜樣,開個先河嘛。”
“再者也需叫天下人知曉,外面世界頗大,便是熟知的倭國都有諸多不同,也好叫人好奇西洋到底如何。再就是說一千、道一萬,時代變了。連史兄這樣的人物,弓馬嫻熟、槍棒稱雄,亦不免生出諸多感嘆,心灰意冷,也省的叫人再去學騎射之術,不若多去學學實學。”
“你便有萬斤力氣,若人間太歲,赤手搏虎,又豈能與火槍大炮相抗?”
史世用一想劉鈺的一貫行為,一貫想法,心想這便是了。不過對自己也有好處,甚至正合心意,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自嘲笑道:“我于江戶時多風光,便有土佐拔槍時多抑郁。便如斬顏良誅文丑方有麥城之恨意;鬧東京征遼北更顯蓼兒洼之悲音。當真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