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軍又能在前線根據情況作出相應的改變,又先報樞密院,可見李欗明白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底是何意,這其中的尺度把握的很好。
皇帝遠在京城,卻也知道這種計謀可能是李欗想出來的,但遞上去的詳細的作戰計劃,絕對不是李欗搞出來的。
所以這既是希望李欗能夠用最快的速度在海軍內建立威望。
看過信之后的李欗,只覺渾身充滿了干勁兒,就像是一頭被主人摸了摸頭的小狗。
計議已定,威海這邊也很快就忙碌起來。
除了留下那艘笨重的戰列艦和兩艘巡航艦保證京畿海面的安全外,其余艦船都要在不久之后前往釜山前線,包括李欗自己。
修船的工匠、損耗的木料、繩索、船帆等,都要在釜山的港口炮臺大致修好之后,一并運抵。
只不過皇帝以為,海軍這邊只是“臨機決斷”,實際上卻是海軍內部在推著朝廷做決定,只不過因為樞密院里有個一手把海軍建起來、一眼看透了海軍心思的劉鈺,把這件事抹平遮掩了過去而已。
實際上,樞密院的命令還沒到威海,在外面的海軍已經開始自發地位這件大事做準備了。
要調往北海道的三艘軍艦正在釜山做最后的修整,所有水手都在船上,彈藥補齊完備,只要樞密院的命令一到,五分鐘內即可揚帆。
在北海道福山城駐扎的杜鋒,也早在樞密院的命令到達威海之前,就開始了他騷擾倭國東北調動兵力的準備。
集結了機動能力最強的陸戰隊,在支援他的三艘軍艦抵達之前,先去攻打了一下仙臺藩在靠北的一些町鎮,隨后直插弘前藩的弘前城。
不到十萬石石高的弘前城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和弘前藩的藩兵小打了一場,以告訴日本的諸侯們,大順軍的野戰能力很強,趕緊抓緊時間來海峽南邊對峙,把兵力調動起來。
弘前藩外的戰場上,陸戰隊正在打掃戰場。
層疊的死尸之下,年還不到三十的弘前藩武士乳井建富正在人堆里裝死。
此時他還不叫那個稍微更出名一點的名字乳井貢,因為這個“貢”字,是他解決了耐寒稻在弘前推廣、改革財政政策之后被藩主賜予的名字。
這個名字,明治時代的日本小學生應該會很熟悉,他編寫過《珠算初學》,百五十年后日本普及小學教育的時候,用的就是他在這個時代編寫的課本。
他并不是個膽小的人,只是剛剛的戰斗,大順軍的野戰炮和開花彈打的太準,弘前藩的武士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甚至剛剛集結完成就被火炮轟散,看到這近乎絕望的戰場,乳井建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去親眼看看大順,看看大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能力,靠的到底是什么才變得如此強大到不可對抗。
這不是一時的叛逆,而是一直以來存在他心頭的疑惑。
幾年前,松前半島的火山爆發,煙塵遮天,隨后便是一場洪水,饑饉遍地,餓殍遍野。
那時候還在學朱子學的乳井建富,第一次對朱子學產生了懷疑。
治民之前,先修己身。
而乳井建富看著遍地的饑民,心里疑惑道:“如若等待身修,則目前之饑民如何是好?”
圣人之學,能否解決百姓吃飯的問題?能否解決水稻很難在弘前種植的難題?
后來拜訪老農,發現老農用渾濁的、富含火山灰的濁水澆灌土地,他若有所悟。
認為人身如水,修身之后,若如清水。而清水,只有在人喝的時候,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