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把主力堆在九州島就好。
然而大順這一回是從長崎到北海道,到處轉了一圈,哪一處都可能登陸。
即便登陸的人可能不多,造成的影響卻是毀滅性的。
最可惡之處,就在于劉鈺在土佐搞得那件事。
若無那件事,大可“存人失地”,死戰不退,誘敵深入,從而圍殲。
可土佐這件事之后,存人失地,意味著人地皆失。
大順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均田免糧,因為封建制還未解體、土地買賣才剛起步的江戶時代,均田二字倒不需要;免糧二字,也無需全免,把五公五民、甚至六公四民,降到二公八民,百姓也會贏糧景從。
存人失地的前提,是人人皆兵。
而農兵分離的武士制度下,失了地的武士,還是武士嗎?
賠款也好、開關也罷,在德川吉宗看來,這只是放血。
而仁義、禮法、減賦這些東西,這是刨根。
號稱四十萬在籍武士,能調動的機動野戰兵力,也就七八萬,這還是良莠不齊。他倒是組織過一兩次鷹狩,那效果也就那么回事,承平百年就會欺壓一下百姓的本事。
土佐的事一出,各處大名都擔心自己的領地先被“仁義”了。
九州各藩,都希望留出足夠的兵力防守自己的本丸,集結出的野戰機動兵力,也就一萬出頭。
誰知道大順會在哪登陸?自己的本城丟了怎么辦?百姓知道了什么叫“仁義”,哪怕只是喊喊,日后還好統治嗎?
幕府也知道九州島極為重要,支援了一部分旗本,可加在一起,也就兩萬不到的機動兵力。
四國島各藩,正在竭盡全力鎮壓土佐的起義,殺的血流成河,能集結出的野戰兵團都在和土佐的農民開戰。
此風斷不可長,不然大順派人再來土佐,那可真是有了立足點了。
長州藩那邊做主力,首先要保的是下關海峽,那里若是被攻破,大順的海軍就能直接威脅到瀨戶內海,威脅大阪。
那里也要派遣一部分旗本防守,那里絕對不能丟。
而且等大順的海軍大張旗鼓地在出云、石見等地搞武裝偵查,長州藩的藩主都快哭了:長州藩的主城萩城,可是就在海邊,而且面向北方,完全在大順海軍的攻擊范圍之內。
仙臺那邊,被大順炮擊了石卷港,主力又都被大順騙到了北邊津輕海峽處駐守,仙臺的兵力怕是難以抵擋幾千人的攻擊,也在請求幕府把旗本調動一些支援。
劉鈺早就去江戶轉了一圈,德川吉宗的調動也早已開始,江戶城還要留人手,九州島要去人、長州長府要去人、仙臺要去人……且不說被人牽著鼻子走各處分散,就是這么把兵力集結起來耗上一年,幕府的財政就要崩潰。
鑒于劉鈺給他送的那封信,德川吉宗之前倒沒有過度緊張,他內心還是盼著劉鈺信上的條件是真心的。
那樣也就是能出一點血,但卻不會動搖幕府體制,也不會傷筋動骨。
事到如今,其實他早就想和談了。
這仗根本沒法打。
總不可能緊繃著神經,把武士都集結成一個個機動兵團,和大順拼耐心和消耗。
且不說大順的國力和富庶本就遠勝日本,就說消耗,大順這種類似“倭寇”的打法,能有多少消耗?
耗一年,大順只怕不但沒什么消耗,反而勒索了不少金銀糧米,自己這邊的財政就要崩了。
然而,政治上,他又不可能主動和談。
一仗不打就和談,肯定壓不住那些大名,幕府統治的合法性也會岌岌可危。
所以仗還得打,要借大順的軍力,讓幾處大名的領地被“仁義”一下,大名才會死心塌地的支持幕府和談。
而且,和談這事,他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