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發難的,是肥前藩藩主鍋島宗教,一方面他是外樣大名,另一方面肥前藩面臨的威脅也更大。
肥前藩和福岡藩距離長崎很近,每年要輪流派出兵力防守長崎,尤其是防止外國商船前來。
大順對長崎很熟悉,原本不用擔心,覺得大順就算進攻,也只能走平戶之類距離對馬更近的地方。
現在可不一樣了,大順不但可以不走平戶,甚至可以遠征小濱。佐賀、長崎都靠近大海,可一點都不安全。
前些日子大順的海軍剛剛炮擊了小倉和福岡,現在又攻下了萩城,肥前藩自認自己的軍力和佐賀城的防御,都無法與長州藩相比,再打下去,就要吃大虧。
現在幕府喊著抗戰到底、另立新君、效土木堡之變后的大明。
可大明是沒有藩鎮的,大明土木堡后也沒說讓別人頂在前面,自己南渡金陵。
如今幕府又不給兵,又不支援,縮在江戶和京都一線,嘴上抗戰到底。
嘴上占了大義,這分明是在借大順之手,削弱西南諸藩。
大順是真的不怕持久之戰,再怎么樣,大順的正稅也沒收到五公五民的地步。
鍋島宗教面對大目付稻生正武,直言道:“這仗再打下去,就要亡國了。唐人若減賦減稅,必然和奸遍地,如何能久戰?”
“況且,其曲本在我方。昔者羽柴秀吉攻朝鮮,大明出兵。朝鮮為中華藩屬,琉球難道不是嗎?”
“當初島津氏侵占琉球,就該有所覺悟。如今報復,也在道理之中。只是,島津之罪,緣何要我們承擔?”
“肥前藩的藩財政一直困難,之前為了度過享保饑荒,也為了修復被燒毀的天守閣,大量發行了藩札。現在百姓窮困,武士困頓,實在不能夠再堅持下去了。”
“唐人或今日攻、或明日攻,武士集結一處,耗費錢糧,肥前藩已經支撐不住了。”
“將軍為了日本,應該和談。唐人若是要金銀財米,盡可給之,只要不求土地,難道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嗎?”
“天皇北狩,并不是將軍的責任,實在是軍備相差極大,不可戰勝。可天皇并無錯處,又不曾違背禁中公家法度。伊霍之事,豈可輕為?”
反正薩摩藩的人不在場,鍋島宗教直接把責任推給了島津氏。
不管大順是不是真的因為琉球的事開戰,總歸這是一個引子,總得有人出來背這個鍋,平息掉大家的怒氣。
就像當年攻打朝鮮一樣,打的順利的時候,誰都不會說什么。一旦不順利,就得有人擔責任。
昭仁被俘,這是幕府心里的一個疙瘩,怕有人拿出來說事。
不管怎么說,攘夷大將軍攘到被人偷了家、抓走了天皇的地步,怎么也得是個切腹的大罪吧?
鍋島宗教和其余藩主商議過后,決定在這件事上打開突破口:幕府在這件事上沒有責任,盡力了,奈何大順軍太強。
現在西南強藩為幕府背書,認定幕府沒有責任,也就希望幕府借著這個臺階,不要再說什么另立新君、奮戰到底之類的話了。
另立新君容易,奮戰到底也容易,可奮戰到底活下來的,只能是幕府。當初分封的時候,親藩和譜代大名都在中心區,周邊都是外樣大名。奮戰到底,先死的就是他們這些外樣大名。
主動要求求和,對西南諸藩來說,長遠來看,其實也相當不利。
他們也明白,自己主動要求求和,幕府必然會再三訓斥,直到最后才可能假惺惺地鑒于眾藩勸諫而不得不和談。
到時候,肯定會有一些下層武士,認為這一切的責任都源于這些外樣大名。到最后,削藩之聲,定然甚囂塵上。
國之恥辱,皆藩鎮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