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家臣,求為主君報仇的小義,實際上就是主君大不義的延續。以小義而謀大不義,不能稱之為義士。
荻生徂徠說自己是古儒一派,但就這件事上來看,分明是法家刑名之學那一套的東西居多。
但不管怎么說,朱子學和古學派的這兩種意見,算是主流。
而太宰春臺,則是把他們貶斥的一文不值。
他認為,這47個武士,從其作為來看,根本也不是為了義。
而是因為撤藩之后,衣食無著,從食祿生活變成去打工,心里壓抑著諸多不滿,這本身是個經濟問題。
明明是求利,非要說求義。
真正的義是怎么樣?
你們要真認為處置不公的是幕府,又不是吉良義央,你們只敢找軟柿子捏。
當初就不該開赤穗城的城門,幕府來接手,就是不給,直接開戰,死戰到底,與城共存亡。這才是義。這才是春秋之義,你看吳起死前之計,墨家為陽城君守城是怎么做的?那才叫義,君主之令叫開城門,那也不好使。
或者直接起兵,三百家臣突襲江戶,當街格殺吉良義央,然后再自殺,可謂求仁得仁,亦可謂之義也。
結果呢,你們當初開門獻城那么順從,之后生活窮困,生出不滿,心里憋氣,又去刺殺。
殺完之后,又不跑,也不自殺,等著幕府來抓。
不就是覺得你們拿住了輿論道德的制高點,事發后各種求關注,覺得幕府能寬恕你們,這樣既泄了憤、又博了名嗎?
這完全就是假借大義、求利而言義、心存僥幸、追名逐利,這也好意思叫義士?
而且這完全就是受了山鹿素行的“偽儒學”的影響,里面權謀、算計太多。當初幕府也是窮,要是多給那些家臣萬把兩銀子,也就沒這事了。
當初一開始只是想請求“復藩”、“平反”,到處托關系找人,但手里不寬裕,這事兒最后沒辦成,才有很多原本的家臣萌生了刺殺之念。
在太宰春臺看來,領頭的大石內蔵助,做事太做作,也“不是個爽利人,算不得好漢”。
決定刺殺之前,和淺野長矩的遺孀告別的時候,弄得跟唱戲似的,表演性質太濃。
先是說“我要去別處做官啦,請夫人不要擔心”,氣的淺野長矩的遺孀直接罵他滾,因為瑤泉院把自己的嫁妝都拿了出來,給家臣們發俸祿,花的都已經差不多了,這時候大石內藏助說要跑別處當官去了,換誰也得直接罵滾。
然后大石內藏助又跪在院子里,送上絕筆,說此計爾,不想被別人知道……太宰春臺認為,這絕逼是琢磨著日后出名,人們探尋背后故事的時候,覺得更有藝術感,適合搬到戲臺上。
且看看聶政刺殺的時候,可沒和他姐姐搞這么一出,也沒怕殺人之后姐姐認不出來以至于埋沒了名聲。大石內藏助辦事磨磨唧唧,不是個爽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