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個月的時間寫出來,已是多說了。最難的立意和破題都點明了,剩下的就是穿鑿附會、曲解圣意罷了。
“嗯……三五個月最好。總之仲賢可要抓緊了。過些日子還有些事。對了,仲賢兄是否粗通一些醫學?”
“略懂。不過公子既問,肯定不是為了看病的,多半是想寫什么文章。我這略懂,大約也夠了。”
康不怠素知劉鈺想法詭異,這時候問起是否粗通一點醫學概念,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
“是這么回事。釜山現在被占了,朝鮮和日本的人參貿易也斷了。加上這幾年人參當真是快要被采絕了,我前一陣和法國人談了談,讓他們在魁北克挖西洋參、采珍珠。”
“一來給法國輸輸血,聯絡聯絡感情;二來讓法國人眼中的魁北克更值錢,將來真為了魁北克打起來,也舍得多花的錢、多死點人;三來嘛,就是朝鮮日本之間每年人參大幾噸銀子的量,這蚊子小也是肉,一年幾噸白銀我也想吃下來。”
幾噸白銀,確實小錢,也就一艘戰列艦,炮還得舍不得用銅的。
“但這里面有個事,有些麻煩。就之前引薦我跟著學實學的西洋老師戴進賢來咱們這的,當然也是個西洋人,叫杜德美,字嘉平。他翻譯過牛頓的《π的無窮級數表達式》,翻為《求周徑密率捷法》,仲賢兄應該研究過吧?”
康不怠立刻反應過來了,點頭道:“看過。”
“嗯,他當年不是幫著朝廷繪制經緯度地圖嘛,就發現東北多有采參的,他就估計同緯度的魁北克,應該會有這玩意。他是法國科學院的通信院士,也是英國王家學會的通信作者,就把這事傳回去了,刊登出來了。”
“后來還真找著了,但是你也知道,西洋貿易都是在江南以南的地方進海關的。咱們這邊學醫的也不知道魁北克在哪,就覺得這東西既然是從南方炎熱之地來的,性涼,遠不如采自苦寒之地的遼東參。所以日本那邊也跟著這種說法,覺得這東西性涼,不好,價格就低。”
“我琢磨著,你是不是幫著找點人,寫篇文章正一正名,把‘自南炎熱地來故性涼’的藥理去了,說明到底來自何處。一來漲漲價,在日本那邊多劃拉點銀子;二來嘛,也是批判一下一些醫者臆想胡猜的風氣。”
“前者不過白銀的事。后者嘛……我是想借這件事把浪攪起來,順帶引入一些東西。倭國有個叫山脅東洋的,前些日子解剖了個動物,對人體內景五臟六腑之說頗多懷疑,倭國又有剖腹的傳統,過一陣說不定他還能真找個死刑犯剖一剖。借西洋參臆測胡猜就覺得性涼這事兒,引入一些別的醫學學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若不亂,就很難有大動靜。這種事,動靜越大越好,畢竟醫學,關系到千百人的性命。而人參還是西洋參嘛,關系不大,照樣賣錢。”
康不怠立刻就理解的劉鈺的想法,贊道:“這倒是救世濟民的心思。這個也好說,借題發揮,他們不知魁北克在哪,我隨公子多年,這魁北克于何處我還是知道的。”
“關鍵是只有西洋參,這氣勢還是不足。最好是搞一些外來的草藥,一一寫清楚其來歷,引發的轟動才大。公子是想借這個事先掀起軒然大波,先叫一些人心里就覺得可能錯了,然后再把解剖之法傳入。西洋參不過是實學醫學的鋪墊?”
劉鈺笑道:“正是此意。水不混,何以摸魚?仲賢兄還記得當年欽天監測算日食、皆車遲國斗法典故賭頭之事吧?西洋人借著賭頭之勢,大造影響,一舉奪取了欽天監的控制權,徹底壓倒了本土算學派。自此在本朝歷經八十年不倒,若不是教皇昏了頭,非要搞禮儀之爭,只怕更久。”
“這事兒也差不多,就是要鬧出一些轟動,鬧大了,關注的人才多,繼續加碼賭頭賭命,才能更轟動。轟動之后,見式拆招,另出手段。但不管怎么樣,不先把水攪渾,事情就不好辦。”
“這兩件事,都需快一些。過些日子,可能便沒時間了。仲賢兄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嗎?過些日子正有個機會,是故要在出發之前把這兩件事辦妥。人先溜了,留下一地雞毛,待回來后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