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可從沒動過改革科舉的想法,哪怕大順開國時候,在西安也趕忙舉行了科舉,東林五虎將霹靂火惠世揚、大順右平章事主持的。
誰動科舉誰就得死,這一點李淦心里還是清楚的。
之前大順改動了一次科舉,也就是小范圍的小打小鬧,為的是盡量公平使得寒門貧戶亦可暮登天子堂,最多也就是前期選拔的時候把主觀性太重、需要財力家學見聞等才能薄曉的策論等,往后挪到了進士之后,之前復用格式固定、窮人讀幾本書也有機會的八股。
至于更早一些的,那是大順開國一掃天下之前,就定下的以良家子三舍法牽制科舉一家獨大的情況,又未必避免出現王安石改制之后全用三舍法以至黨爭一派的情況,這才分出了這么個奇葩的雙軌制。
但現在,如果說新事物必須要由新人才能應對,或者說舊人一點都無法應對,那這問題可就大了。
因為這將打破朝堂的平衡。
以往的舊事物,是武德宮與科舉殿試出身的人,都能應對。
當個縣令,科舉出身的可以當、武德宮出身的也能當,差毬不大。
當個平章事,科舉出身的可以當,武德宮出身的也能當。
沒有人和什么東西是綁定的,所以皇帝可以居中調節、坐看虎斗,從而維持局面,也不用擔心一家獨大。
但若是新人才能處置新事物、舊人完全不能應對新事物,那么問題就變成了一群朝中的人和天下的一群人是綁定在一起的了。
那可比宋時的黨爭可怕多了。
宋時黨爭,終究還只是朝廷內部。新黨舊黨,依舊是一群人,只是路線不同。
若搞成李淦設想的最壞的那種情況,宋時的新黨舊黨之爭算個什么呀?
日后稍微有個能力不成的繼承,恐怕就要天下大亂,新舊之爭,決出雌雄,誰贏了都必要讓對方死。
不只是朝中的人要死,更是他們代表的那支力量,也要死絕。
此時雖然這種苗頭還不太明顯,但李淦睜開眼看了看外面的世界后,已經有那么一絲察覺。這是皇帝的職業病,也是一種特有的職業敏感,隱約覺得劉鈺倒不是隱瞞了什么,而是在出問題之前就先解決了,以至于讓他看不到問題。
又或者……
到底是“治不病”?
還是若以醫者論,體內生了病,但劉鈺這個醫生每次都開一些止疼的藥膏。吃掉就不疼了,一直吃,一直不疼,所以似乎沒有病。可病卻并未祛除,將來有朝一日,這病就要到“疾在膏肓”的程度了?
想到這,李淦叫來了太監道:“你去將鯨侯當年請設貿易公司、水手后備服役制的奏章找來。”
劉鈺的許多奏折,頗有心意,多抄存有副本。貼身的太監能混到皇帝貼身的程度,自是有些手段,博聞強識那是最基本的。
很快,就從一大堆留存的奏折中找了出來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