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將四肢和頭肢解,把頭掛在高處,不等生蛆,海鳥就會將頭上的肉啄干凈,最后只剩一個骷髏吊在旗桿上。
看這一次行刑的時候,連富光只有十三四歲。轉眼二十年過去,每一次經過這里,他都會想到很久前的那個下午,每天都會告誡自己,不要做任何讓荷蘭人不痛快的事。
荷蘭人……可以毀掉一切反抗者,就像是碾死一只螞蟻。
和往常一樣,告誡自己之后,正要叫仆人趕車離開此地的時候,卻看到了自己的親弟弟連捷光正在路口,似乎在那等什么人。
仆人停下了車,親弟弟連捷光走過來,歪頭看了看自己的親哥哥,哼了一聲問道:“是你狀告荷蘭人,說懷觀兄弟是個壞人?”
兩人是親兄弟,又都是華人,即便身在南洋,兄友弟恭的道德還是應該有的。但連捷光連聲哥都沒有叫,言語中滿滿的都是怨氣和指責。
連富光看了一下四周無人,沉聲道:“三弟,你不要以為我是個小人。我是為了保護城里咱們的人。連懷觀舉止有異,會連累咱們一起被害死的。你回頭看看那個旗桿,你也見過那場行刑,你應該知道荷蘭人的手段。”
“我們和城外那些窮鬼不一樣。”
“我們有居住證,我們遵守荷蘭的法律,我們不會舞刀弄槍去反抗,也老老實實遵守總督的命令。”
“可若是城外那些窮鬼起來鬧事,城里的人一樣會被連累。”
“所以我舉報連懷觀,是為了救咱們城里的人。提前抓住那些鬧事的頭目、把那些鬧事的窮鬼都抓住扔到錫蘭做苦役,外面的事就鬧不起來,這樣大家才不會被肢解、頭被掛在旗桿上。”
“我這是救人,你不要以為我是小人。”
“荷蘭可不是天朝,荷蘭人是**律的。人家的法律說的很清楚,沒有居留證不得在巴達維亞居住。那些窮鬼本就是犯了罪的,荷蘭人依法行事,難道不應該嗎?”
“再說,那些窮鬼鬧事,我們有什么好處?不但沒有好處,我的甘蔗園也受影響,我的糖廠也無人干活。我還包著巴城的許多稅,鬧起來就全完了。”
“咱們這些住在城里的、有產業的體面人,和城外那群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連捷光冷笑道:“你也知道會受牽連,你以為你和城外的人不一樣?可在荷蘭人眼里,咱們不都是一樣的天朝移民嗎?”
連富光拍著馬車道:“所以我才要告發連懷觀,讓荷蘭人知道我們和城外那些人不是一群人。如果城外的那群人鬧事,害死的是咱們!如果他們真的要鬧大的,我會帶人去城墻守衛,荷蘭人就會知道,咱們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
“哈哈哈哈……荷蘭人連槍都不準咱們摸,你站在城墻上守衛,荷蘭人就能當你是自己人?”連捷光忍不住大笑起來,諷刺之后直言道:“就按你說的,荷蘭人是有法律的,你是遵守荷蘭法律的。那當初你的糖廠里,就沒有運來的、沒有居留證的奴工嗎?”
“既然荷蘭人**律,那荷蘭的法律里,有牽連這一條嗎?你不是有個叫威廉·克拉斯的律師朋友嗎?你可以問問他,牽連是什么罪?荷蘭人哪項法律規定的?”
一句話把連富光問的無言以對,今天他本來就是要去見那位叫威廉·克拉斯的律師朋友,但可不是詢問牽連是哪條罪。
而是因為在他的糖廠里出了事。